第十一章 西方非理性主义
西方哲学自文艺复兴以来呈现出三个发展阶段,即近代哲学、现代哲学和后现代哲学。理性主义、非理性主义与反理性主义是这三个哲学发展阶段的重要表征。由理性主义向非理性主义的演变及其向反理性主义的演进,有其内在的理论逻辑。本章主要对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的演变进行逻辑的分析和揭示。非理性主义作为一种理论思潮,是与理性主义根本对立的。现代西方不少哲学家一反西方理性主义传统,把哲学研究的主要方向转向非理性问题,宣扬非理性主义,形成了较全面和系统的非理性主义思潮。
一、 西方非理性主义的兴起和发展
西方非理性主义从19世纪初兴起,20世纪中叶达到鼎盛,20世纪70年代以来,在后现代主义哲学中得到了延伸和发展。这种社会思潮与传统哲学思想、时代背景都有着直接的联系。由理性主义向非理性主义的逻辑演变,体现了哲学理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方向转换和主题转换,深刻揭示了西方现实社会及处于那个时代的人的心理状态,当然现代西方哲学家个人对人生的透视和对生活的体验也会融合在这种理论思潮的发展中。
1.西方非理性主义的产生
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实质上是现代西方社会矛盾和危机在哲学上的折射和反映。它产生于19世纪中叶,是当时社会历史和科学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对当时影响颇大的传统理性主义的批判。
(1)非理性主义兴起的社会历史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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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主义的普遍确立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可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是西方文明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至此开始,资本主义各种矛盾出现高度激化,两次世界大战正是这种矛盾激化的产物。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暴露了某些人以强凌弱、称霸世界的野心,从而使人们对用理性和科学建立起来的现代社会文明产生了怀疑。不但如此,人们还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惨状:流血、牺牲、毁灭、无家可归……它使人们看到,社会的表面稳定、安全和物质进步,同一切人间事物一样,都是建立在空无的基础之上的,以至于欧洲人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面对自己。经济危机和精神危机的双重袭来,特别是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变化,引起了人们在精神和心理上的不平衡,从而不仅削弱了人的理性信念,而且在一些具有忧患意识的资产阶级思想家那里,形成了非理性主义的认识和心理基础。可以说正是这种社会政治经济历史条件,孕育了叔本华的痛苦和悲哀,激起了尼采的权力意志和酒神精神,也迫使萨特走向恐怖和死亡。
(2)非理性主义兴起的自然科学背景
到了现代,科学和理性本身发生了危机。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有着不同于建立在牛顿经典力学基础之上的自然科学的特点,这些新的特点又是在传统的哲学框架内所不能解决的。反理性主义在利用现代自然科学的一些成果时,对它们进行了歪曲的利用,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理论、哥德尔的“不完全定律”等等。这些新的科学理论使任何自称发现了绝对的、终极的知识的观念已不可能成立,甚至连数学这门被视为“人类理性的骄傲”的学科,也包含着不能解决的问题。由于在那些理性科学最可靠的领域中出现了不牢靠感,这就必然会导致人们一直对科学和理性坚定不移的信仰发生动摇和倾斜,从而使传统理性向非理性的转折成为现实。另外,20世纪以来科学技术的发展及其应用,在造福于人类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一系列的危机:核战争、环境污染、太空战争等,使人类的生存环境和生存条件受到了威胁。正如美国拉特拉斯大学生物学教授戴维·埃伦费尔德所指出的:人道主义相信人是至高无上的、无所不能的,人不仅能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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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心,而且也能控制大自然的周围环境。今天人类要想使自然环境得到保护,使在地球上的人类能过着一种健全的和谐生活,就必须结束人道主义的统治。这里戴维·埃伦费尔德所说的人道主义实质上是指相信科学技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科学主义。再者,伴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居住、交通、通讯、办公的现代化,出现了人性异化、人格裂变、人情淡化的现代文明病,这一切又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科学万能”的理性主义和科学主义的怀疑。现代社会自然科学发展的事实,为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产生提供了重要土壤和客观条件。
(3)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产生也与传统理性主义的局限有关
传统理性主义有很多缺陷:①在认识论中坚持绝对的真理观。传统理性主义坚信人们凭借着理性之光能够认识外在的世界,他们对达到知识的确定性是深信不疑的,应该说这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又把这种确定性加以绝对化,认为对真理的认识过程可以不受任何客观和主观条件制约。②在价值观中把价值抽象普遍化。传统理性主义价值观的前提,就是肯定人性的普遍性。他们把追求个体的自由、权利和幸福,视之为人之本性,作为价值导向;同时又强调把个人的价值追求与社会的规范统一起来,把社会的公正、平等与和谐作为价值理想,这种混杂的价值观念就是普遍的个人主义。非理性主义正是在批判这种普遍的个人主义中合乎逻辑地导向了更为极端的个人主义。③在历史观中坚持线性进步观。传统理性主义坚信依靠理性的力量,人类社会会不断地、全面地进步。在他们看来,科学进步对于人类社会的进步起着重大的推动作用,因为科学是理性的一项典型的事业,它是不断积累、不断进步的。科学的发展不仅成为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而且科学发展的模式也成了社会进步的模式。因此传统理性主义坚信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全面进步的过程。我们不仅可以依靠科学更好地改造自然,而且可以更好地安排社会。然而历史的进步事实上不是、也不可能是以直线式的发展为前提的,而是以曲折发展的历史过程表现出来。因此当人们面对两次世界大战的现实以及科学理性面临的冲击,非理性主义就得到了存活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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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和土壤。就此而言,非理性主义的出现也是人类认识和思维合乎逻辑发展的结果。
2.西方非理性主义的发展
西方非理性主义的发展大致经过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19世纪30年代至20世纪初。随着1848年欧洲资产阶级的失败,西欧各国资产阶级陷入困境。他们既没有勇气彻底反对封建主义,又惧怕无产阶级力量的壮大,精神上处于恐惧、焦虑、悲观、绝望的状态。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唯意志主义,丹麦哲学家克尔凯果尔的存在主义就是这种情绪的集中反映。尼采的权力意志论、狄尔泰和柏格森的生命哲学等也都不同程度地打上了这一时期的时代烙印。
第二个阶段,是在20世纪上半叶。这一期间哲学发展异常活跃,原来已经产生的许多流派以新的特点仍在继续流行,同时又出现了一些新派别,非理性主义的存在主义哲学就是最典型的流派。由于两次世界大战使古典资产阶级人本主义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性王国彻底破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残杀代替了博爱,弱肉强食代替了平等,科技理性主义的片面发展和压制人性、摧残人性的消极后果,使人的生存受到严重的威胁。残酷的社会现实迫使一些哲学家开始用哲学的方式寻找精神家园,在思考人生与社会的矛盾中,出现了以德国的海德格尔、雅斯贝尔斯和法国的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哲学,以及一开始是以心理学理论提出来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哲学。
第三个阶段,是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整个世界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科技的进步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了一些新的现象。但由于美、苏超级大国的对抗,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更加紧张,人的自然本性受到压抑。再加上50年代斯大林问题的被披露,苏联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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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社会主义和建设出现的一系列挫折和问题,引发了人们的失望和怀疑情绪,甚至害怕无产阶级专政会剥夺个人的自由。因此50、60年代的反异化、要自由的呼声显得非常强烈。这些情况都使西方哲学家们感到,必须从分析人的现实存在状态入手,对如何消除人的异化,使人的本性得到全面发挥进行研究。由此产生了“弗洛伊德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等。
20世纪70年代以来,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在后现代主义哲学中得到了延伸和发展,出现了由非理性主义向反理性主义的演进。后现代主义哲学是一种反对传统哲学的基础、本体、确定、单一,追求一种破碎性、不确定性、多元性、差异性、边缘性和流浪者式的思维方式的文化哲学观。它试图消解传统哲学的主客两分和反映论的基本原则,试图解构传统哲学对确定和终极目标的追求。在它们看来,任何确定的本体世界是不存在的,不管这本体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同样任何确定的认识方法也不存在,不管是理性方法还是非理性方法,从而也不存在任何终极的哲学目标。凡是确定、基础、目标的东西都在它的消解之列,包括消解理性因素和理性方法,也包括消解非理性因素和非理性方法。如果说西方非理性主义过分地抬高和夸张了主体的非理性方面,那么后现代主义哲学则把非理性主义的流变和不确定的界维方式加以扩大和发展,从而把西方非理性主义推向了后现代的前沿。就非理性方面而言,后现代主义哲学比西方非理性主义走得更远。
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轨迹清楚地表明:这一思潮就其实质而言,是现代西方社会多重矛盾和深刻危机在哲学领域的折射和反映。
二、西方非理性主义的基本观点
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将人自身作为研究对象,把非理性因素设定为人的本质,并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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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出外部世界的存在;人唯有以直觉方式、自我体验才能达到对意志和生命冲动等的真实存在的把握;人的存在先于本质,个人是在自由选择和创造中实现自己价值的,自由就是人价值的根据。这些思想观点主要反映在其本体论、认识论和人学观等方面。
1.西方非理性主义的本体论
西方非理性主义在本体论上也即从最主要的和最根本的意义上,把非理性因素的“意志”、“生命”、“无意识”、“体验”等当作是人及其客观世界的本质和本原,从而把客观世界主体化和人格化。在非理性主义那里,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由这些非理性因素所决定和派生的,都是意志、生命力、人的主观性的体现。
唯意志主义者认为人的本质是求生存或渴望得到权力的一种欲望,即意志。叔本华认为人是生存意志。他从人推物,认为动物、植物、无机物、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生存意志的表现和产物。尼采在叔本华生存意志观点的基础上提出人是权力意志,强调权力意志的重要性。像叔本华一样,尼采也用权力意志解释一切,他认为从人到动物,从动物到植物乃至无机界,一切都是权力意志的表现,它们之间的区别只是各自所具有的权力意志的质和量的优劣多少而已。
生命哲学家把生命的冲动和生命力的延续看作人的本质。柏格森则强调人的本质为生命冲动。他认为,生命冲动体现为一种前进的运动,其在发展过程中是不断进化的。柏格森指出,生命冲动具有创造性,它不是一种机械的、惰性的东西,而是一种不断向上、不断创新的力量。当生命冲动以不同的方式与不同的物质相结合,就产生不同的物质。当生命冲动的这种特性体现在人身上时,就表现为人的创造性和意志力。柏格森正是用它来强调人的创造作用,特别是人的意志力的作用。他明言,生命冲动不是一种实在,而是一种纯粹的活动,就像焰火由一个中心散发出来一样,其中心不是一个事物,而只是连续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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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活动。这种活动没有任何静止和稳定,永远处于流动状态。与叔本华和尼采的观点一样,生命冲动存在于一切万物之中。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把非理性的无意识作为其学说的出发点和核心,认为无意识不仅决定人的全部意识生活和人的命运,而且也决定整个民族和社会的命运。认为人类文明、科学技术、文学艺术及其道德和宗教的起源都得益于无意识并由无意识的推动而得到发展。他从研究人的精神中无意识及其对人类行为和生活的影响问题入手,把人的心理结构分为三个层次:无意识、潜意识及意识。其中无意识是指人的心理结构最底层,是人的动物本能、欲望的储藏库,其中主要是被压抑的性欲。它服从快乐原则,总是迫切地为自己寻找发泄的出路,却又为社会的法律、伦理、宗教所不容。由于性的冲动、要求性欲的满足是人的本性,因而无意识中的本能和欲望冲动能给人们的行为以力量。在人的心理结构三者关系中,弗洛伊德强调无意识是人的心理活动的基础,他把人的无意识和意识看成是大海里漂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是意识,水下的部分为无意识。而无意识和意识始终都处于对抗、冲突的紧张状态中,这种紧张状态是由意识对本能和欲望进行压抑引起的。在心理结构理论的基础上,弗洛伊德提出了人格理论,即本我、自我、超我的三我说。把本我看成是由一系列本能和欲望冲动构成的、人格中最原始的、为人的一切活动提供能量部分。它是无意识、无理性的活动,绝不顾及任何现实的条件,要求立即无条件地满足本能的需要。人的一切被压抑的情绪、冲动都储存在它里面。在弗洛伊德的心理结构和人格结构理论中,他总结出三个结论:一是一个人从生到老,一切行为无不带有性欲的色彩,无不受性欲支配。同时,他又告诉我们无意识和本我中的性欲和本能总是处在压抑中,即泛性论和性压抑。二是人的本质就是它的生物本能。三是从人的本能看,人始终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存在主义把人对孤独、烦恼、畏惧等心理情绪的体验看作是最根本的存在。由于非理性主义哲学家将人本身作为自己研究的对象,因此人的存在就具有本体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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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孤独的认识。尼采、克尔凯果尔把它理解为不仅是人的一种情绪状态,一种心理体验,更是一种人的存在方式。孤独是指共生欲望得不到满足时的焦虑。既指个人从自然界和他人中分离出来,无依靠、无人帮助,成为孤独的个体,也指被众人遗弃,自身的价值得不到别人肯定所产生的孤独,它还指不随波逐流,超越众人而不被他们理解所产生的孤独。尼采认为,个人的存在是孤独的、单一的、不可重复的。在这种孤独里,自我存在的价值不依靠上帝、群众、情人的评判,人能自我主宰,自我发挥,不受多变世界的诱惑和外在世界的纷扰。处事而不为事所困,入世而不为世所累。人在创造中不断提高自己的境界。尼采一生就沉浸在这种孤独里,在孤独中求创造,在创造中又更加深了他的孤独。克尔凯果尔也认为,孤独是人最本质的存在方式。他从人是孤独个体这一根本原则出发,认为孤独是人的最本质的存在方式,不能把人看作是整体的一个部分。每个人都有不可摆脱的孤独感,他被异己的力量包围着、挤压着,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且没有可倚靠的东西。
(2) 对烦恼的认识。在非理性主义哲学家眼里,烦恼与人也是不可分离的。叔本华认为,欲望是烦恼之根,只要人生存着,他就有欲望,就摆脱不了烦恼。丹麦的克尔凯果尔认为无对象的厌烦即厌烦自己,认识到人生是虚无的厌烦,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厌烦,它使人行动起来为摆脱苦闷和孤独而努力去尝试。海德格尔明确指出,人生就是烦恼。人们现实生活中的烦心和麻烦都根植于本体论的烦恼。萨特是从选择的视角来认识烦恼。他认为,活在世上的人是孤立无援的,面对整个世界和人生,他感到自己负担的沉重,时时需要作出选择,与此相伴的就是烦恼,这种烦恼不是普通人面临危险或困境时的不安,而是人在选择时所意识到的责任。一句话,选择产生人的责任,责任带来了烦恼。人正是在烦恼中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责任。但是人在实际生活中却没有勇气去承担应负的重担,往往想出许多办法逃避责任和烦恼。
(3) 对于畏惧的认识。克尔凯果尔认为,畏惧没有确定的对象,不给人明确的危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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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它来自各个方面,在所有人中潜藏着,人无法防卫和躲避它。正是畏惧使人意识到自我,一个人越感到恐惧和畏惧,他对自我的认识就越清醒,这种情感就转化为勇气和力量的源泉。海德格尔对此也有同感。他认为畏惧与害怕不同,害怕总是由具体的条件产生的,而畏惧是我们对所有存在物的反应。我们并不是在与任何具体事物的关系里感到畏惧的,而是在与一个整体世界的关系里感到畏惧的。畏惧是人自始至终都有的情绪,甚至没有畏惧也是畏惧的一个表现,如果一个人自认为没有了畏惧,那只是隐藏了他的畏惧。他强调只有畏惧着的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从而赋予一切事物以意义。在存在主义那里,孤独、烦恼、恐惧构成了人生的根本境遇。
2.西方非理性主义的认识论
西方非理性主义在认识论上贬低理性的重要作用,夸大非理性的作用,主张直觉主义和体验主义。
西方非理性主义从非理性因素是人的本质和世界的本体这一本体论出发,把认识看成是通过非理性因素的自我体验,主张在主客体界限消融的直觉状态中把握世界的本质。叔本华和柏格森认为:人的意志和生命冲动不仅构成了人的本质,而且也构成了世界的本体和本质,而人的意志和生命冲动都是非理性的存在,是生生息息和变化不已的;人的意志和生命冲动不能靠理性,因为理性是概念化和逻辑化了的东西,是静止和僵死的,而静止和僵死的理性方法是不可能认识和把握变动不定的意志和生命冲动的;要把握生生息息和变化无常的意志和生命冲动,唯有非理性的直觉方法才有可能,因为直觉不是概念化和逻辑化了的东西,它是生生不息和变化莫测的;在直觉中,认识的主客体(意志和生命冲动)相互过渡、相互融合,最后达到主客两忘和主客合一的境界,在这种直觉境界中,主体直接进入到客体中或客体直接进入到主体中,这样主体就认识和把握了真正的实在即意志和生命冲动这一人的本质和世界的存在。对于非理性的直觉,叔本华解释为是一种外在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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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和空间并超越经验和思维的认识,是静观,即让全部精力赋予直觉、使自己完全沉静在直觉中,并让自己的整个意识充满着对于当下的自然客体的静观。柏格森把直觉称为“理智的交融”,认为这种交融使人们自己置身于对象之内,以便与其中独特的、从而是无法表达的东西相符合。
非理性主义者强调对真实本体的非理性体验,强调只有直觉方法才能真正把握人的本质和世界的本体,其直觉主义认识论的实质就在于从认识论的角度取消理性的统治地位。非理性主义并不完全否定理性的作用,但对理性的作用却作了严格的限定,即把它限定在生活实践的领域,而在本体的实在即意志和生命冲动领域则完全排斥理性的作用。他们认为逻辑的、规范的理性认识形式是不能把握那些独特的、内在的生命体验,因而不能达到真正的实在,从而贬低或否定理性的重要性。叔本华认为,理性所及的世界只能是不真实的表象世界,它的作用是实践性的,也即是充当意志的工具,但它不能认识意志,要认识意志只能靠直觉。柏格森认为,理性的认识方式有其局限,因为理性只能把握物理对象,它在研究物理对象时可以在空间方面加以分离、在时间方面加以静止,而人的生命意志却是一种绵延,是既不能分离、又不能静止的,只能依靠直觉。简言之,用理性不能把握人的本质和存在,只有用非理性的直觉才能真正把握它。人们只能在一种迷狂、朦胧、恍惚状态中,甚至只有在精神错乱、濒临死亡时才能体验到自身的存在和世界的存在。尼采曾说:“没有什么精神,也没有什么理性,什么思维,什么灵魂,什么意志,什么真理,这一切全是虚构。”存在主义也主张,对理性的排斥越彻底、越干净,人越处于无知状态,就越能体验到存在的意义,尤其是人在受到挫折而绝望,或濒临死亡时,人才能彻底抛弃通常观察事物的方法,从而真正把握到存在,体验到存在的意义。海德格尔也强调,人是用他的整个身心,整个存在而不是用他的反思来理解他自己的。人对世界的知觉,首先是由情绪和感情揭开的,而不是靠概念。他认为,人们在把万物作为现成的东西认识之前,已经对万物先有一种情绪体验了。认识总是伴随着情绪的认识。即使人们经常说要冷静思考,也只是在平静的情绪中才有可能。我们通常说,人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控制情绪,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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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摆脱情绪,人们总是利用一种相反的情绪去控制另一种情绪。可见,海德格尔是用非理性的情绪来对抗传统的理性方法。
3.西方非理性主义的人学观
西方非理性主义者一般把人看成是一种非理性的人,他们自己就是这种非理性人的先知。他们认为,理性思维方式本身是禁锢人的本质、人的自由和价值的东西,是应当破除的万恶之源。他们认为无意识的精神状态是意识的真正主宰者,理性应置于非理性的直觉体验、意欲、情绪之下。真正的本体是个人自身的存在,是个人的直觉体验。人们只有在这种对自我存在的体验中才能发展人的真正自由和价值,克服人的自我异化,而归于我。他们认为科技成就、经济成果,从根本上说,对人的自我存在,有害无益,只能导致异化,使人沦为物的奴隶。所以,只有发挥人的非理性因素才是根本的。
存在主义者萨特认为,人的个人存在具有本体论的意义,它规定着人自身以及人存在与其中的世界的意义。因此哲学的任务就是探索人生的奥秘。人的存在的基本状态是孤独、烦恼、恐惧、绝望等心理体验和情绪感受。因此人的存在是非理性的,只有排除理性的干扰,依靠非理性的内心体验,才能感受到个人的真实存在。
在此基础上,萨特对人的本质特征进行阐释:其一,人的存在先于本质。他认为,人首先出世,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却不先验地具有某种本质。人入世后是在他自己的存在中,在一系列活动和选择中确定自己的本质或性格的,人成为什么人,是完全由个人自己造成的。由于个人的本质是通过他的一系列行为来确定的,所以人要对自己所成为的那个样子,对自己所选择的行为负责,他无权把这种责任推给别人或社会。人能够通过活动和选择造就自己的本质,这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人之外的事物是不可能先存在而后获得它的本质的,它总是先有本质,后有存在的,即本质先于存在。其二,个人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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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先于本质,而且个人通过选择所获得的本质是唯一的。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的特征,这种特征构成了人的独特的个性和本质,它是人的真正的存在。萨特认为个人的这种独特的本质只有当个人和社会隔离,将人孤立起来时才表现出来。如果个人与他人、社会发生联系,那就丧失了性和主动性,失去了个人的特性和本质,就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消失在公众中了。在存在主义哲学家看来,一个人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如果保持自己的性、个性,做到我就是我,不被他人同化,这是至关重要的。简言之,人首先存在着,并不断超越自己的存在,谋划、选择自己的未来,创造自己的本质。
萨特的价值观是尼采关于上帝之死和重估一切价值的思想在20世纪更深入开拓的直接反映。萨特认为,一方面价值来自个人的创造。只有个人才能给世界上的事物以意义。在他看来,所谓价值,是你所挑选的意义,价值并不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而是人赋予事物的,我们每个人都在创造自己的价值。另一方面人是价值的创造者还在于人是自为的存在。人永远有可能对自己过去所采纳的价值提出怀疑,并采用新的价值。事实上,每个人在选择和创造自己的价值时,会感到如负重托,因为你所选择的价值既不是上帝赐给的,也不是社会送给的,你也很难找出理由为其辩解,你自己要对你所选择的价值负责。相反那些不愿意选择和创造自己价值的人,可以不加思考地接受社会既定的价值,当然也不承担任何责任。可见,萨特价值观完全是相对于个人的。在此基础上,萨特提出人的自由是人一切价值的基础。个人是在自由选择和创造中实现自己价值的,自由就是人价值的根据。因此人的存在就是自由选择,“人是绝对自由的”、“自由是人的本质”。
“自由”是萨特全部“人学”思想的核心,也是他存在主义哲学的基本内容和重要组成部分,所以西方学者往往把存在主义叫做“自由哲学”。何谓自由,按照萨特的解释概括起来就是:①自由是不受上帝束缚和干扰的。萨特自称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因此他否定上帝的存在。既然上帝死了,那么唯一存在的就是人,没有什么可以规定、束缚和他。人的活动是通向人自己的未来,按照自己的意志造就自身,这完全是自由的。②自由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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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意志的自由。萨特认为,既然“自由”是人的存在的本质特征,那么它就有不受和束缚的精神的性,即个人的绝对自主性、自我决定一切意志,所以自由就是随心所欲。③自由是排斥他人的存在与自由。按照萨特的观点,只有保持个人的性,并且在思想上和行动上摆脱他人和社会的约束,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也就是说,人愈孤立、愈突出个性,就愈自由。萨特关于“他人就是地狱”的观点便是最好的说明。④自由是选择的自由。在萨特看来,由于自由是我自己的,所以自由意味着选择的绝对性。
存在主义把孤独、烦恼、绝望等看成是人的存在方式。认为人一来到世上,这些情绪的感受就构成了他生存的基本体验。由于孤独而感到苦闷和烦恼,并使自己产生恐惧感。况且人生的开始也就是死亡的开始,对死亡的优虑和恐惧也就不可避免地控制着人的一生。这些对人的存在方式的感受,充分表现了非理性主义者悲观主义的人生态度。然而透过这些消极的思想,我们也能发现存在主义哲学家在探索人自身的路径上迈出的重要一步,那就是他们并不泛泛论及一般的人,而是揭示个人的存在,特别是孤独的个体在社会中非理性的心理体验,并以他们对人的主体性、可能性、开放性、超越性等的阐释,为人们提供一种对待人生和世界的态度,这正是它在西方社会具有较强生命力的原因所在。
三、西方非理性主义评析
如何理解和评价西方非理性主义,学术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中带有倾向性的问题是:第一,把哲学上的非理性主义同政治上的相提并论;认为非理性主义是资产阶级的学说。第二,把非理性主义看成是对理性主义传统观点的。第三,否定非理性主义是一种理性思维。正确看待非理性主义研究中带有倾向性的问题,是客观评价这一思潮的基本前提。
我们认为非理性主义作为对西方现实社会的哲学反映,就其出现的历史必然性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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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总是包含着某种程度上的合理成分,把它简单地定义为只属于资产阶级的学说而加以批判既不客观也不科学。另一方面,西方非理性主义者对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不予重视、甚至忽视的存在领域的强调及阐释,对我们更全面地了解和理解世界,探讨人类的认识运动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对此我们同样也不能加以全部否认。因此,既重视非理性主义所蕴含的一些有价值思想的认识和研究,又注意克服其消极的思想成分;既不能对其采取虚无主义态度,也不能报以一种全盘接受的态度,是理解和评价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应持的基本立场。
1.西方非理性主义的合理成分
西方非理性主义把人的问题提高到了哲学的核心地位,探讨了人与生存环境的矛盾,实质上是人生观和价值观、人生理想和人生信仰的哲学反思,它的结论虽然是消极的悲观的,但毕竟触及到了现代西方社会的种种矛盾和危机。因而它对于批判现代西方社会,揭露在当代资本主义制度和科学技术条件下,人的处境和生存状况的异化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西方非理性主义对人的意志、情感、直觉、体验、无意识等这些非理性因素作了较为深刻的揭示,这对于我们研究人的非理性因素有借鉴意义。同时,西方非理性主义对人的非理性因素的揭示,多少涉及了人类认识中的理性和非理性的矛盾及方法,这对于探讨人类的认识运动也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第一,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出现,既是对资本主义现实的回应和反思,又是对新时代的呼唤和预言。说非理性主义是对资本主义现实的反思,是因为非理性主义思想家都看到了其时代的阴暗面和不合理性,这是整个非理性主义的思想基础。20世纪两次灭绝人性的战争,使得人们对现代生活非常失望。在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厌倦和无聊成了日常情绪。而对这一切的反思和对人类“堕落的理性”的诘难,便使非理性主义应运而生。在非理性主义者看来,人类不是用理性来提高自己的形象,而是用它来编造似是而非、自我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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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为他们对人民的压迫辩解。非理性主义厌恶这种理性的虚伪性,因而要谴责这样一种类型的理性主义。从这个意义上说,非理性主义的出现并非是消极的。说非理性主义是新时代的预言,是因为它与第三次浪潮的多元化、多样化和民主化的潮流相呼应。今天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从全球的环境问题到理性的多元化问题,从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非理性主义的积极意义。
第二,西方非理性主义的出现,可以说是对近代理性主义极端主义的一种矫枉过正。近代哲学充满了理性主义精神,它推崇理性、重视科学、崇尚逻辑思维,认为理性是人的本质表现,把世界看作是一个合乎理性的世界或和谐的世界,这一切都是积极和可取的。但是,理性主义运动陶醉于自身的辉煌成就,又陷入一种盲目性,即把对自然的科学认知方式看作人的其他一切认识活动或认识方法的基础,不加批判地把自然科学模式作为人类知识效仿的楷模,把明晰性、可验证性和可预测性作为知识具有科学性的评价尺度。从哲学认识上看,非理性主义的产生是一场思维方式的。它在哲学上的最大功绩就在于极大地冲击了传统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形而上学把隐藏在事物背后的、永恒不变的存在,作为解释事物存在的根据,看不到人对事物本质、运动规则的已有认识的暂时性、历史性。它也忽视了自然与人的原则区别,试图以机械的因果律解释与人有关的事物的一般本质或本性。因此,社会与人,在他们的视野中往往是一种对象性的存在,而不是主体性的存在。其结果,使生动、多样的人类历史变成某种永恒原则显现自身存在的工具,人生的多样性、丰富性、独特性被逻辑的东西泯灭了。这种思维方式使富有生命活力的理性主义运动变得僵化、凝固,使哲学关心人类的命运、人生价值的思考演变成阻碍人充分发挥自己生命活力的绝对主义教条,演变成扼杀人自主思考世界能力的独断论。这就使个人迷失在一般之中,人失去了自身存在的价值,而成为某种永恒真理的工具。非理性主义的出现将人们从形而上学的“绝对”统治中出来,并使之认识到:我们的内在生活丰富多彩,是很难用那种会使它变成抽象名词、因而使之丧失本质的概念来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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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西方非理性主义在批判传统思维方式的过程中也提出了不少有深度的理论问题。特别是它对传统思维方法的批判及其对人的直觉、体验、无意识等这些非理性因素作了较为深刻的揭示和强调,开辟了方研究的新领域,对开拓人们的思维有着一定的意义。就此而言,非理性主义的兴起并不是理性的失败,相反它是人类理性的胜利。非理性主义者极力推崇的直觉、体验等方法本身就是人类理性耕耘的结果。从这样的角度上评价非理性主义,应该承认其从非理性的角度寻找认识论发展的新出路的积极作用,它不仅克服了我国长期以来忽视对非理性在认识过程中作用的研究,而且还从客观上启发人们去重新考虑人类之中的理性与非理性的矛盾。
第四,西方非理性主义从反面也给我们不少的启示。非理性主义的借鉴意义突出地表现在它使我们对人的精神主体有了全面认识,也加深了对人的认识活动复杂性的理解,同时也使我们明白理性与非理性的矛盾不仅体现在认识过程中,也体现在社会生活中。就人的主体精神而言,它是意识与无意识的统一。人的理智与理性,主要是意识的表现,而人的本能与非理性,则以无意识为基础。无意识作为人主体精神的一个重要方面,它与意识存在明显的区别。意识是能够为主体所知觉的,并能够用语言加以表述;而无意识却不能被它们所知觉,通常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它的状况。意识是显现的,较为清晰和自觉的;无意识是潜在的,较为模糊而又不自觉的。在人的精神世界中,无意识控制着相当大的领域,是非理性因素的深刻根源。无意识往往通过情感、直觉、灵感、信仰、意志、习惯等非理性因素的思维形式表现出来,因而理解和把握非理性的关键,首先在于对无意识要有一个正确认识。就人的认识发展过程而言,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构成了主体认识能力的两翼。两者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理性每前进一步都不可避免地交融非理性因素于自身或者说理性的思维过程本来就建立在情感、欲望等非理性因素基础之上。人类的辉煌之处,既是其理智、理性的展现,也渗透着人的情感、信仰、意欲、追求、信念、灵感等非理性因素的作用。人能够凭借本能,并超越本能,达到理性之升华。因此理性和非理性不是截然对立的。基于此,研究和分析非理性因素的独特作用,如对实践活动的激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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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创造性思维发挥的调节和催化作用、对认识方式和行为方式的选择作用等,都有助于人类认识活动的进步。
2.西方非理性主义的矛盾和缺陷
西方非理性主义也存在着自身难以克服的矛盾和缺陷,其局限性主要表现在:
第一,在反对传统的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的同时,又赋予“意志”等这些非理性因素以本体的意义。在非理性主义看来,传统的形而上学和本体论主张主客两分,即主张在人这一主体之上,还有一个存在的本体世界。不管是唯物主义者还是唯心主义者,都以追求这个存在的本体世界作为自己的哲学使命。西方非理性主义不再追求的本体世界作为自己的哲学使命,而竭力追求人和世界的融合统一,主张主客合一。他们或者认为“意志”是主客合一的基础,或者认为“生命”、“存在”是主客合一的本质,并以此来超越传统理性哲学的本体论和形而上学,超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对立。然而他们所说的“意志”、“生命”、“存在”等都是人的主观性的表现。所以西方非理性主义在反对传统的本体论和形而上学的同时,事实上又赋予“意志”等这些非理性因素以本体的意义,建立了以非理性为基础的新的本体论。力图超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对立,而最终还是没有超越,也没有真正解决思维和存在的矛盾。
第二,在否定传统理性主义的同时,又夸大了非理性的意义,从而犯了与自己批判对象相同的认识错误。针对理性方法的一统天下,西方非理性主义强调直觉、情感和意志在认识中的作用,有其合理的思想成分。但是将认识的一个环节——非理性因素夸大到了绝对的地位,把它视为人和世界的本体、本质,从而否定理性在认识中的重要地位,反对概念、判断和推理的逻辑思维方法,宣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的体验、直觉,认为靠这种方法和信仰才能把握世界的真谛。这就如同自己的批判对象一样,也把某种有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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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大成无限的了。其实,理性是人性结构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的本质的一个明显的表征。事实上,文明正是伴随着人的自我约束而产生的,它也伴随着人的自律的理智程度而发展。所以认识中的理性与非理性是统一的,人应当在理性因素的主导下发挥非理性因素的积极作用。没有理性,人的非理性会失去作用的方向;而没有非理性,理性也会失去其驱动力。过分渲染人性中的非理性因素而贬低理性的作用,不仅在理论上是不正确的,而且在生活中也是极其有害的。
第三,在坚持否定性的同时,又陷入虚无主义和怀疑主义之中。非理性主义是一种否定性的思维方式,否定性既是它的长处,又是它的短处。离开否定性,非理性主义对传统思维方式的摧毁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味地坚持否定性,则有滑向虚无主义和怀疑主义的危险。这将与哲学的本义—追求真理相悖。非理性主义陷入了两难的窘地。历史的辩证法是,世界本身对于现代人来说已失去了确定的、自明的性质,对世界的怀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非理性主义正是呼应着这一时代精神而崛起的;但是另一方面,或许人们也从未有像今天这样强烈要求对今日社会生活中的重大问题有一个明确的解答,对此非理性主义由于为力而不得不滞于沉默。海德格尔意识到了这种窘况,并深刻指出非理性主义的本质,它是一种偏离正道的理性主义,是一种逃避,它并不能使我们走向光明,只能使我们纠缠在理性主义中。然而海德格尔最终也无法摆脱非理性主义的困境,面对理性与非理性的关系问题,他选择了“逃避策略”,求助于“神秘的宜示”。究其原因,在于它否定传统理性时犯了扩大化的错误,自觉不自觉地把有缺陷的理性与理性本身混为一谈。所以非理性主义的思维方式使之失去了自身赖以生存发展的营养基础,一旦没有理性的支撑,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全面的危机之中,溺于悲观、绝望和迷惘之中。
第四,在强调人的主体性时,又对人的本质作了片面性的理解。非理性主义人学把人的个人存在看成是规定人自身以及人存在于其中的世界的本体,把人的本质说成是非理性的自由选择和创造。这是对人的本质的错误认识。首先,人的存在不是单纯的个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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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社会存在。人是现实的人、社会的人,孤独的个人是不存在的。由于非理性主义夸大人的个体性,贬低人的社会性,因而它所说的个人是抽象意义上的个人,它所称谓的个体也是虚幻的个体性。其次,人的本质不是随心所欲自由选择的结果。个人有生成的一面,但也有给定的一面,也就是说,人既是自由的又是不自由的。传统观念以及同时代的思想方式和价值观念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人的思维和选择,更何况人是生活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的人,撇开决定人的本质的社会关系,脱离个人自我塑造的客观条件,只把抽象的个人体验作为本质、绝对的自由和选择,这只能是一种空想。而且用这种思维方式指导人的现实生活只会使人走向极端个人主义、悲观主义和无主义。
按照认识发展的规律性,西方非理性主义的矛盾和缺陷必然会在自身发展过程中受到来自时代和认识本身的冲击而被否定。20世纪70年代以来,非理性主义开始向反理性主义演进,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在后现代主义哲学中得到了延伸和发展。这与西方社会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有关,如在世界范围内存在的由于人们利用科学手段过度掠夺自然而导致的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生态危机等;由于社会危机与社会动荡更为激烈,使得学生造反运动、妇女运动、黑人民权运动等风起云涌,从而产生了以“否定”、“破坏”、“消解”、“”现存的一切观念、价值、制度为主旨的、对传统的理性观念采取了更为强烈的批判态度的后现代主义思想观念。后现代主义一方面继承了现代西方直觉主义认识论的那种流变和不确定的思维方式,并加以扩大和发展,从而把西方非理性主义推向了后现代的前沿;另一方面它又不满意西方非理性主义对非理性的直觉方法和本体世界的承诺,并努力消解这确定的本体世界和认识方法。另外,它对西方非理性主义把变化不已的非理性因素当作世界的本体和本质确定下来,并作为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也表示不满。在后现代主义哲学看来,既不存在任何确定的本体世界,不管这本体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也不存在任何确定的认识方法,不管是理性方法还是非理性方法,因而也就不存在任何终极的哲学目标。所以,在非理性方面,后现代主义哲学比西方非理性主义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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