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６卷第３期 长沙大学学报 ＶＯＩ．２６ ＮＯ．３ ２ ０ １ ２年５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ＣＨＡＮＧＳＨ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ｌＴＹ Ｍａｙ．２ ０ １ ２ 网络小说与新的叙事策略 丁 灿 （湖南学院管理系，湖南长沙４１０００６） 摘要：在小说文本、广播剧、影视剧作品中，叙事始终遵循前后相继的线性顺序的发展，从而建构了文 本中所叙述的统一、完整的故事。但对网络小说来说，这种格局因为网络新介质的技术特性而被打破，即实 现了链接功能下的多方聚谈，新的非线性叙事的策略具备了条件。并且也只有采用了网络新技术特性的叙 事策略，才能说实现了网络小说自身的本质特征。 关键词：网络小说；多方聚谈；叙事策略；尺度；叉出现象 中图分类号：Ｈ１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４６８１（２０１２）０３—００７５—０２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指出：“叙事作品（悲剧）是对于 是在事件的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多向度发展的情形，即事件显 一个完整而具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所谓完整指事之 示出头之下有多个事之身，更多的事之尾。按照事件是“完 有头、有身、有尾。”…事之头、事之身、事之尾三者，它们具 整而具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分析，此种方式的叙事不 有事件天然的连续和因果的关系，被视为事件的线性序列。 再表现统一、完整的故事，而是在文本中以多个互不相容的 一直以来，人们将线性连贯性视为理所当然 Ｊ，叙事始终遵 逻各斯为引力中心，组建成多个不同的故事，最终使文本成 循事件的因果链或者有机生长的模式，对所叙述的事件予以 为了一个具有多个故事的集束。 合乎逻辑发展并为接受者所理解的连贯性描述。但网络小 其实，这种多方聚谈的叙事在传统的小说文本中也早已 说的出现，却使这种传统的、对于叙述者与接受者而言都视 存在。具体表现为：小说文本中出现的序言与叙述主体、章 为成规的模式发生了变化。 首引语与该章的正文或文本页面中的脚注与正文等，它们之 多方聚谈的可能 间所表现出的互为矛盾的叙述；也可能表现为在一种叙述中 出现另一种性质相异的叙述，譬如侦探小说里在引起的 线性、统一而完整的故事一直在小说文本中得到遵循， 调查故事的叙述中插入犯罪者引起的犯罪故事；此外，还可 及至后来的叙述故事的介质先后出现了广播、电影与电视， 表现为在一段话语中，出自两个不可调和的大脑的语言相互 叙事的模式也继续沿袭这种成规。叙述始终保持在由时间 交叠。譬如，在间接引语中，一个意识叠加在另一个意识之 上的连续和因果关系这二者结合而成的某一链条上构建情 上；我们所熟悉的被称之为“复调小说”的文本等等，都属多 节，通过文字的先后顺序、声音与图像的前后更叠达到对故 方聚谈的叙事策略的表现。但由于传统小说文本、广播剧、 事的呈现。而叙事在故事发展的整个过程中，舍弃了无数的 影视剧属于天然的线性叙事媒介，与之相契合的必然是线性 丰富复杂的多向度发展，只能拥有其中一个逻辑发展的下 的单向度发展的叙事策略，其叙事始终只能依靠相继的线性 文，在任何一个可多向发展的节点上都是如此，直至故事的 顺序进行，它们在应对非线性的多方聚谈方式的叙事时总是 结尾。 显得捉襟见肘，只能在文本中有限地实现。即仅仅能叙述事 这种因单向度选择的必然而叙述统一且完整的叙事策 件可能的两种或三种逻辑发展的下文，并且只有一种后续的 略在网络小说面前发生了变化。一种非线性的、“多方聚谈 逻辑下文占据主要的位置，而其他不占主要地位的叙事总是 （ｐｏｌｙｌｏｇｉｓｍ）”叙事的方式成为网络小说新的叙事策略。并 无法得到充分的表现。总之，它们始终无法实现故事无限可 且可以认为，正是基于网络具有的对非线性的多方聚谈的叙 能的多方聚谈。 事策略的技术支持，那些实现了非线性的多方聚谈的叙事的 但网络小说突破了这种，这是由于网络新介质的技 网络小说，才能算是真正的网络小说。 术特性而决定的。首先，网络采用的是分布式结构，任何一 “‘多方聚谈’意指在某一文本中存在多个互不相容的 台电脑只要接受了ＴＣＰ／ＩＰ（Ｔｒａｎｓｍｉｓｓｉｏｎ Ｃｏｎｔｒｏｌ Ｐｒｏｔｏｃｏｌ／Ｉｎ— 逻各斯。这些逻各斯互不相容，互为异类，犹如具有不同大 ｔｅｍｅｔ Ｐｒｏｔｏｃｏ１）传输协议就可以接入这个网络，可以通过这 气层、不同生活原则和不同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的星 一网络上传并共享网上其他电脑上传的信息资源。这种结 球。” 无论采用什么规约法，都无法将它们归至一个统一 构使网络具有了难以置信的大容量储存，使它有能力涵盖所 的单一视点或单一大脑。多方聚谈的叙事即是在文本中所 有时空中关于人类文明的各个层面的信息。世界可以被包 叙述的事件存在两个或者两个以上互不相容的逻各斯，它们 容在网络中，网络成了全球一体化的“表意形式”。这种“表 收稿日期：２０１ｌ一１２—０６ 作者简介：丁‘灿（１９７４一），女，湖南湘乡人，湖南学院管理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艺理论、写作理论。 ７６ 长沙大学学报 ２０１２年５月 意形式”的极大容量能够容纳无限量信息的共存共享，从而 为叙事在文本中自由发展的可能提供了无限的疆土。 机；４……（二）可以包括以下几种：１．阿星夫妻在洛母城成 为令人尊敬的模范夫妻，可事实并非如此；２．阿星毒杀妻子； ３．阿星爱妻子，走向救治妻子的艰辛之路；４．妻子患抑郁症， 并因此而引发了一系列家庭变故；５……（三）可以包括：１． 一其次，网络的分布式结构实现了信息的无中心性。网络 有能力吸纳任何一个网络终端上传的所有信息，并且这些信 息在无限走向的网状路径中，都是彼此平等的，同时每一个 信息自身既是一个结点，又是一个连环，没有中心，没有边 个死去了三十年的女人的思维侵入了妻子的大脑，奇怪的 事情发生了；２……在（一）中的…１’之下又可以链接①阿星 在某一天奇怪地以妻子的身份说话、行事；②阿星被梦魇缠 缘。因此，网络的信息与信息之间彼此并列，无分主次。 第三，具有链接功能。信息的无中心性是网络的链接功 能起作用的结果。任一网络页面都可设置热字词或热图标， 经由这些热字词或热图标就可链接进入到一个新的页面。 住，出现幻觉；③……等等。网络小说在它的叙事进程中，不 断拥有多个叉出关系的下文。每一个下文都各自承担 故事的一个可能的事件序列的连环，构建成一个与它并列的 其他连环相异的故事。在此，网络小说文本成了一个巨大的 在每一个设置链接功能的节点上，选择任一种链接都能组合 成一个具有逻辑关系的信息体系，它经由上下文连结而成， 并且这一体系只是在可能的无限数个体系中的一个，而在另 一条链接的路径上又有一个相异的信息体系存在。 二网络小说叉出现象 建构在以上三个特性之上的网络小说获得了前所未有 的文本形式。网络小说的叙事在沿着某一路径表现事件时， 会在这一路径中生发生叉出现象。即它可以在出现多个逻 辑下文的节点之处以热字词或热图标的形式链接任意数目 的互不相容的事件下文，每一种链接都是一个合乎故事序列 有机发展的逻辑选择。且每一处又出可以是无限向度的叉 出，可设置叉出的节点同时也是具有无限量的可能。叙事在 网络小说中实现了它的分蘖发展，故事的走向路径倍增。 亚里士多德指出：“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发生的 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 发生的事。”ｌ４ 线性叙事媒介总是并且只能是描述一种可能 的情形，网络小说使“可能发生的事”这种极具想象性秩序 的描述真正得以实现了，在同一个文本中可以容纳一个故事 开端“可能”引领的无限个故事的发展，它不再限定或束缚 可能的下文，而是任由它枝蔓丛生，并且向更多的逻辑发展 的未来延伸。因而叙事在网络小说中解构了传统文本的线 性叙事的封闭性与有限性。小说所叙述的不再是统一完整 的单向度发展的故事序列，而是实现了叙事的丰富性与开放 性，其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网络小说叙事可以产生Ｘ（Ｘ＞１）个故事。由于 网络小说的故事在叙述过程中实现了非线性的多方聚谈模 式的叙事，因而故事中的每一个后续的事件序列都是上一个 序列的可能性发展之一，又是它的任一数目个的下一序列的 共同源头。这种故事走向的情形犹如一个特定的家族系统， 它设置了一个确定的先祖，即故事开端，在向下发展时产生 了若干子辈，又有了更多的孙辈，以至无穷。 比如：在洛母城发生了一次可怕的车祸。以此为小说开 头部分，可以链接到的下文故事有：（一）阿星的妻子在车祸 中丧命；（二）阿星的妻子被撞成重伤，从此失去了双腿； （三）阿星的妻子在车祸中获得了特异功能；（四）阿星的妻 子……在每一个上述故事序列之下又可以链接不同的路径。 （一）可以包括以下几种：１．阿星夜夜与妻子的鬼魂相遇，他 竟逐渐失去了原来的品性；２．阿星拥有巨额赔款，开始了一 次奇怪的旅程；３．阿星千方百计找寻逃离车祸现场的汽车司 有无穷发展宽度与深度的“故事之阵”。 二是每一个故事彼此平等。网络小说中实现的页面链 接功能是并列的，它们同等地显示每一个逻辑发展的下文。 选择第一个与选择第二个具有相同的意义，任一选择都同等 地引领一个故事序列。因此，它们不同于纸介质文本中序言 与叙述主体、章首引语与该章的正文、文本页面的脚注与正 文这样的关系，读者在对故事进行选择时总是能明显区分哪 一个是真正的结局。这是由于书的体式和页码顺序定义了 规范的顺序，即只有正文才是文本真正的故事序列，而其他 的故事序列只能处于从属的地位。广播剧与影视作品则通 过故事叉出部分不同的叙述长度来区分，作品中具有长度优 先地位的故事因拥有更多表现的镜头而被重视，因而理所当 然地确定了它的中心地位，而镜头表现长度次之的故事序列 则居于从属的地位。总之，不相容的多个故事序列中最长者 为处于中心位置的充当权威的故事，从而也因此定义了其他 故事的边缘性地位。如对所引起和经历的调查故事进 行详细的叙述，又在其中概括地叙述犯罪者引起的事件。其 长度的优先倾向的表现情形体现了事件序列受重视程度更 高，从而定义了调查故事的中心地位，而犯罪故事则处在从 属的位置。 “网络小说文本没有规范的顺序。每条路径定义了同 样令人信服和恰当的读物，而在这一简单的事实上，读者和 文本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作为网络的文本不再有单 一的明确的意思；它是多样的，没有什么领域的原理强制人 们接受。” ５ 网络小说文本任一向后发展的页面与和它并置 链接的页面之间是平等的，而点击所做的选择是偶然和随性 的，不存在优先之说，任一点击都是一种可行的故事序列的 发展，因而也就不存在中 ｔｋ，的故事序列，也没有边缘的故事 序列。 美国作家米勒在网络上发表过一部很有特色的小说 《旅程》，为两个不是自己子女的孩子寻找他们的母亲。随 着故事的展开，出现了一幅美国地图，上面有纵横交错的公 路和地名的标识，地图上任何一个州的一个图标都是它的真 正的下文，每一种点击的情形都建构了一个与其他点击不相 同的故事，且都是彼此平等的故事。 三尺度：新的叙事策略 如今，依赖于现代社会的科学技术为故事的叙述提供的 巨大支持，叙事可以以纸介质的小说文本、（下转第７９页） 第１０７期 刘娟：霍桑《红字》之神话元素解读 ７９ 罪人沾不上边。那些常年受海斯特恩惠的人们渐渐地从心 寻找失落的宗教精神，走向人性化宗教迈出了难为可贵的一 里接受海斯特，虽然大多数人不敢表现出来，却开始对清教 步，然而他也洞察到，黑暗来源于人类心灵本身。霍桑陷入 法制产生了质疑。一旦这种社会危机形成，替罪羊现象就不 矛盾与迷茫中不可自拔，最终只能从神话典故中寻求解释去 可避免的发生了。而丁梅斯代尔的牧师身份使得他最终被 挽救这种信仰瓦解的危机，企图唤醒人们对人性的深刻认 选中为替罪羊，成为安抚民心，帮助海斯特回归人群，由罪人 识，对人与自然万物关系的重新思考。 变成女神的踏脚石，也是人们为了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 系，回归大自然怀抱所献出的重要祭品。 参考文献： 三总结 ［１］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 社．２００３． 综上所述，读者可以从《红字》的场景和人物方面发现 ［２］诺思洛普・弗莱．伟大的代码——圣经与文学［Ｍ］．郝振益，樊 刑台、荒野女神和替罪羊神话原型。这些神话原型使得原本 振帼，何成洲，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９８． 具有浓厚宗教意义、平淡无奇的清教徒故事具有了更为深邃 ［３］段琦．圣经故事［Ｍ］．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２００５． 的意义和强大的艺术感染力。然而正如霍桑在作品中反复 ［４］霍桑．红字［Ｍ］．胡允桓。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９６． 重申的那样，“对每一件事情，每一种真理的解读都是主观 ［５］詹姆斯・乔治・弗雷泽．金枝［Ｍ］．赵明，译．西安：陕西师范大 任意的……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阅读发现不同的真 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相州 。这表明了任何文本都可以从不同角度去解读，但都 ［６］勒内・吉拉尔．替罪羊［Ｍ］．冯寿弄，译．北京：东方出版 社．２００２． 有可能误入歧途，因此神话原型批评角度的分析也只能帮读 ［７］Ａｂｅｌ，Ｄａｒｒｅ１．Ｔｈｅ ｍｏｒａｌ ｐｉｃｔｕｒｅｓｑｕｅ：Ｓｔｕｄｉｅｓ ｉｎ Ｈａｗｔｈｏｒｎｅ’ｓ ｆｉｃｔｉｏｎ 者理解到霍桑的部分宗教思想。霍桑的宗教观是复杂的，他 ［Ｍ］．Ｗｅｓｔ Ｌａｆａｙｅｔｔｅ：Ｐｕｒｄｕ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８８． 相信原罪、救赎与惩罚，却质疑清教权威思想。他的作品为 （责任编校：陈婷） 二； 写 写 蛤 石 写 、蛤 （上接第７６页）广播剧、影视剧、网络小说等来呈现。这四种 方聚谈的叙事就不成为网络小说。即非线性多方聚谈的叙 叙事媒介的共存格局中，网络小说出现最晚，但它建构在网 事定义了网络小说，而网络小说也表征着非线性多方聚谈的 络技术特性之上的文本形式使它以惊人的速度与数量占据 叙事。网络小说与非线性多方聚谈的叙事之间应是相辅相 了当代文学的重要一席，它的产出量与接受量都是令人惊叹 成，互为指涉的关系。 的。随意打开某一网站（如：小说阅读网、起点、逐浪小说、潇 非线性的多方聚谈的叙事策略是小说文本、广播剧、影 湘书院、１７Ｋ小说网、言情小说吧、红袖添香、榕树下等），我 视剧作品不可能实现的，是网络小说与其他媒介类小说区别 们就能接收到数量庞大的网络小说。然而，我们的共识是： 开来的本质性特征，犹如叙事时音画元素与蒙太奇手法的运 在我国当代叙事中，现存的网络小说缺乏对网络新介质特性 用使影视剧与其他媒介类小说区别开来。因此，网络小说只 的运用，建构多方聚谈的新叙事结构还没有真正实现，网络 有确保以非钱性多方聚谈的叙事使文本成为故事之阵，并且 小说就其本身所具有的内在的叙述策略而言，仍然固守在传 实现故事间彼此平等的关系，最终保有叙事的丰富性与开放 统小说文本的规制里：它限于故事的线性结构的发展，满足 性，那么亚里士多德所指的作家（诗人）的职责“按照可然律 于统一、封闭的故事秩序，对网络新介质在叙事策略中应有 或必然律可能发生的事”才能全面得以呈现，并且以聚合的 的变化置之不理，从而使网络小说缺乏自身的本质特征。可 关系连结在同一个文本之中。这样的网络小说才具有了小 以这样认定，当前绝大多数的网络小说仅是传统小说文本的 说文本、广播剧、影视剧三种媒介的叙事所不具有的属性，实 电子版本，是文字文本的网上发表而已。它们仅仅实现了叙 现了自身的具独特性的存在本质。并且应把这种独特性作 事传播的快捷性与广普性。所以，目前大多数的网络小说还 为衡量是否为网络小说的尺度。 远远没有到达网络小说本身。 麦克卢汉（Ｍ．Ｍｃｌｕｈａｎ）指出：“任何媒介对个人和社会 参考文献： 产生的影响，都是由新尺度引起的；我们的任何一种新的技 ［１］［４］［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Ｍ］．罗念生，译．北京：人民出 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６ 那么，对于 版社．２００２． 网络小说而言，也必然要设定使其成为网络小说的独特的尺 ［２］［３］［美］Ｊ・希利斯・米勒．解读叙事［Ｍ］．申丹，译．北京：北京 度。由于网络小说这一小说样式源于网络技术的介入，因而 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２． 尺度的设定必然以网络技术的恰当运用作为标志。即真正 ［５］熊澄宇．新媒介与创新思维［Ｍ］．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１． 的网络小说必然要构筑于网络这一特殊的技术性特征之上， ［６］［加］麦克卢汉．媒介通论——人的延伸［Ｍ］．何道宽，译．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２． 实现非线性多方聚谈的叙事策略。反之，未能达到非线性多 （责任编校：陈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