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韵绵长

书韵绵长

作者：刘德福

来源：《作文与考试·初中版》2013年第06期

（一） 读书之境 ◎张 英

读书须明窗净几，案头不可多置书。读文作文，皆须宁神静气，目光炯然。出文于题之上，最忌坠入云雾中，迷失出路。多读文而不熟，如将不练之兵，临时全不得用，徒疲精劳神，与操空拳者无异。

作文以握管之人为大将，以精熟墨卷百篇为练兵，以杂读时艺为散卒，以题为坚垒。若神明不爽朗，是大将先坠云雾中，安能制胜？人人各有一种英华光气，但须磨炼始出。譬如一草一卉，苟深培厚壅，尽其分量，其花亦有可观，而况于人乎？况于俊特之人乎？

天下有形之物，用则易匮。惟人之才思气力，不用则日减，用则日增。但做出自己声光，如树将发花时，神壮气溢，觉与平时不同，则自然之机候也。

读书人独宿，是第一义，试自己省察。馆中独宿时，漏下二鼓，灭烛就枕；待日出早起，梦境清明，神酣气畅。以之读书则有益，以之作文必不潦草枯涩。真所谓一日胜两日也。 （选自《聪训斋语》） 【赏析】

中国人自古以来，极重视个人的生长环境，及在此环境中所受的薰陶和教育，因为人的性情、人格、才学、襟抱的成长和涵养，往往都是从小在家庭环境中受到提示、得到启发、慢慢塑造或陶冶而成的。所以数千年来，中国历史上流传着许多温馨感人的家训家书，既可以作为敦品励学的长篇，也可作为子孙立身处世的箴言，更可作为后人修己立世的言行指南。本篇短文就是这样的家书之一。

此文也是作者读书写作的经验之谈，主旨是强调读书写作要全神贯注，排除干扰。开篇即指出读书时要窗明几净，书桌上不要放太多的杂书。看起来似乎很琐碎、无关紧要，实际这是从细微处入手，营造有利于思考的氛围。人们都有这样的体会，读书或写作这种脑力劳动，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稍微有点干扰，精彩的思路和想法就会稍纵即逝。所以，尽量减少干扰是最起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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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看，读书好像全是手眼的功夫，实则心领神会才最重要。心灵最喜的是单纯宁静，最忌的是驳杂喧闹。所谓三心二意者，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结果既画不成圆，又画不成方。所以读书作文的第一要务是：独守清心、凝神静气。窗明几净的外在环境，可以澄定内在的心境，而心境的澄定，足以提升读书的效率，助长文思的拓展，绝对有百益而无一害。 作文若要好，读书不可少。多读文章，本是增进行文能力的好事，但前提是：必须读熟。读文而不熟，就“如将不练之兵，临时全不得用，徒疲精劳神，与操空拳者无异”！空拳打得再多，即使虎虎生风，毕竟不着边际，徒劳无功而已。

如果把作文比成打仗，作者便是统领指挥的大将，胸中烂熟的百篇范文，是训练精良的主力，参看时人的新作，算是散兵游击，攻击的目标是题目。面对题目神昏意晦，认不清题意，辨不明要旨，是大将先跌入了云雾之中，连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怎么有办法克敌制胜？ 每个人都有读书作文的潜力，只是必先经过一番磨练，尽自己的力量发挥，才有脱颖而出的可能。就好比花草树木，只须经过细心栽培，也都可以成长、开花和结果。一般人尽一般的努力，可得一般的成绩；如尽更大的努力，可有更大的成绩。特别优秀的人，稍作努力，便有不错的成绩；更加努力，成绩更佳；如果非常努力，那么他的成就将会非常的惊人。 天底下大多数的东西，都是越用所剩越少；但是时间、精神、体力、才华、智慧这些东西，却正好相反。尤其是年轻时代的才华和智慧，不仅是越用越多，而且增加的速度与质量，与人生的其他阶段相比，是既快又好。青少年时期，就像即将开花的树木枝干，特别显得强壮有生气。这些都是上天自然的厚赐，我们岂可轻易地浪费和辜负？ （二） 读书之法 ◎曾国藩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

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看书如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

涵者，如春雨之润花，如清渠之溉稻。雨之润花，过小则难透，过大则离披，适中则涵濡而滋液；清渠之溉稻，过小则枯槁，过多则伤涝，适中则涵养而浡（bó，涌出）兴。泳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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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游水，如人之濯足。善读书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如濯足，则涵泳二字，庶（shù，表示希望）可得之于意言之表。 （选自《曾文正公家训》） 【赏析】

曾国藩对读书之法的论述实为精彩。他把阅读分为两类：一是看书，二是读书。看，即我们通常说的阅览；读，即高声朗诵。曾氏认为，读史书、诸子之书，宜用“看”。“看”速度快，可做到在短时间内多接触，所谓博览群籍，泛舟书海。对经典之作，诗文辞赋，则宜用“读”，要高声朗诵，慢吟长叹。为了说明这二者的关系，他一连打了三个比喻。一比之为赚钱，“看”如同在外做生意获大利；“读”如同在家慎守财产，不让它随便被花费了。二比之为打仗，“看”好比一鼓作气，攻城略地；“读”好比守住所得的战利品。三比之为获取知识，“看”是每天知晓自己所不曾知道的，因而努力求知；“读”则是每日温习功课，不让所学的忘记了。

这其实就是我们目前讲的泛读和精读，它们的区别在于是不是含有“雄伟之概”、“深远之韵”。前者主要是积累知识和见识的，因此需要快速浏览，而后者是积累汉语的底蕴和语感的，因此要诵读，也就是后者不但有意思，还有意味和韵味，这些如果不是通过诵读的声音来体察，就无法获得。

曾氏还特别地强调了诵读中的“涵泳”。“春雨之润花”、“清渠之溉稻”这两个比喻既强调了诵读滋润的特点，需要慢慢地积累，不可能一蹴而就，又强调了“适中”的特点，诵读不能过少也不能过多。而“鱼之游水”、“人之濯足”两个比喻表现了读书轻快自由、清洁精神的特点。 这些文字都是曾国藩写给孩子的家书中的语段，言语平实，论理透彻，多用比喻，因此形象生动，于平易中见奇崛，令人耳目一新。

当今很多人学语文以追求分数为第一要义，认为既然考试不考口语说话，那么在学习语文中就不必要出声读书了，此言大谬。诵读不只是读书声音，而是通过声音体味汉语的内涵美、形式美的一种方法，最精粹的汉语，也就是曾氏讲的第二种需要诵读的汉语著作，必须用口眼耳的配合使用，才能将蕴含在这些汉字中的精华体会出来，转化成学习者心灵中、头脑里的语言之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