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解读与教学内容的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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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篇解读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解读与教学内容的确定

◎诸定国

(溧水区教师进修学校，江苏南京211200)

摘要：《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首次入选统编初中语文教材，对该诗的

解读要避免误区。该诗是林徽因生梁从诫后所作，表达了诗人的喜悦之 情。解读该诗，确定该诗的教学内容，需准确把握诗中意象的含义及所蕴 含的情感，还需把握其独特的言语形式：语句形式匀称而错落的建筑美、 整齐中富含变化的音乐美、视觉冲击的色彩美，以及迥乎寻常的词语搭配 与刻意求变的句式。

关键词：《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的诗歌代表作《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人选 统编初中语文教材九年级上册，这是该诗第一次入 选初中课本。该诗由于文本本身的含蓄、模糊，以及 影响解读的多元因素的存在，存在误读之现象，有的 误读甚至流布甚广，影响极大。作为教学资源，唯有 正确、准确解读，把握文本独特之处，确定教学内容， 方能发挥其教学价值。

百年前是风云激荡的时代，表现在诗界，胡适以 《尝试集》首开白话诗创作之探索，郭沫若搴大纛紧 随其后，揭开新诗的帷幕，进入30年代，诗坛沉 寂。林徽因曾这样评判当时诗坛：“这几年新诗尝试 的运命并不太令人踊跃，冷嘲热骂只是家常便饭。” ® 可见，20世纪30年代中前期的新诗创作，已失去早 先的踊跃，新诗发展再次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林氏 的批评，正是对此种状况不满之体现。1932年儿子 梁从诫出生，林徽因心灵喜悦，《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便作于此时，后发表在1934年4月5日出版的《学 文》一卷一期。梁从诫说：“父亲曾告诉我，《你是人 间的四月天》是母亲在我出生后的喜悦中为我而作 的。” @此语客观地说出了该诗的创作意图。该诗确实 是一首母亲为孩子所作的诗，而非其他。这一点，从 诗中许多地方可以看出。

汉语语词具有不确定性，诗歌题目中的“你”又 是一个代词，其指代的不确定性也给多元解读留下

林徽因文本解读教学内容

了空间：正常的与臆想的。然而所有解读都不能脱离 作品创作之时代、作者创作之心境，也不能脱离作品 之内容。简略交代创作时代之后，下面我们回到诗作 内容上来分析。

诗题以“四月天”为喻，解读者就需要把握“四 月天”中所含意象，分析其特点，领会其用意。诗中 所绘意象，都在“四月天”的宏观统摄之中：轻风、 云烟、星子、百花、圆月、鹅黄、新绿、白莲、满树繁花、 呢喃的梁间燕子。这些具体意象，各司其职，各表特 征。譬如，风之“轻灵”、云烟之“软”、星子“闪烁” 突出歌颂对象—

“你”轻灵、柔软、晶莹闪烁的特

征，而且这些特征都是“你”的“笑”所“点亮”、所 “吹来”。这样的文字启人遐思：这是一种怎样悦耳 的笑？表达了诗人的何种情感？启迪读者何种美好的 联想？还有轻灵如“娉婷”的步态、“鲜妍”如“百花 的冠冕”，还有“夜夜的月圆”，都突出了“你”的美 好。“鹅黄” “新绿”“梦中的白莲”则是“你”崭新 的一种体现，“你”具有新之特征；而繁花满树与呢 喃的梁间燕，则给人美好、温馨之感。进一步解读、 分析，不难发现，“雪化后那片鹅黄”与“新鲜/初放 芽的绿”，暗示了 “你”就是春天的新生命；而春天的 “梁间燕”，让人联想到衔泥垒窝、繁衍与哺育幼雏 的传统含义。整首诗中的“四月天”，是创造新生、哺 育新生的代名词，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看到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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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喜悦、温馨与甜蜜。诗中的意象、诗中所氤氲出的 氛围，与年轻母亲的心理、情感相协调。若将此诗作 其他含义的解读，不仅意象不合情理，氛围也不相协 调。诗人具有先天的敏锐，她将孩子人生的春天与天 地之间的春天嫁接在一起，春光烂漫、圆月白莲、绿 芽初绽、雪后新绿、软风轻语，随着画卷慢慢展开， 诗人的情感也随之流露出来，与春天的烂漫色彩交 织在一起。这些意象温馨美好，洋溢着春天的灿烂色 彩和勃勃生机，令人感受到诗人内心的欢欣与喜悦。 这种内心的喜悦，就是年轻母亲的喜悦。诗的副标题 为“一句爱的赞颂”，爱的对象自然是襁褓之中的梁 从诫—

这个给年轻的母亲带来温暖、希望的孩子。任何文本都由写作者的言语构成，言语内容与 言语形式是文本的一体两面。把握言语内容，只是 文本解读、欣赏的一个方面，往宏观层面说，言语内 容及言语流露的情感之间是有趋同性的。文本，尤其 是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都是独特的，甚至可以说是 唯一的。作为独特的文本—

诗歌，其独特性、唯一

性，除作品意象的选择外，很大程度上还依赖于其形 式独特的言语形式。作为教学文本，我们不仅要 从信息筛选、提取层面把握其内容、情感，更重要的 还要欣赏其独特的言语形式。因此，确定《你是人间 的四月天》这一诗作的教学内容，还不能止步于内容 与情感的把握。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言语形式具有独特的审美 价值，这也是该诗的教学重点。虽然胡适倡导文学改 良，并身体力行地进行诗歌创作，但客观地说，胡适 早年创作的白话诗通俗有余而诗味不足，后继诗人经 过一段时间“狂飙突进”式的跟进之后，也渐渐地发 现了这个问题，转向对新诗形式与古典意象、韵味相 结合的探索。从某种程度上说，闻一多所倡导的新诗“三美”主张，是对白话诗最早实践的一种矫正，也 可以视为那个时代自觉的诗人们的一种共同追求。 这在《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中就有充分体

1•《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有建筑之美。

林氏本人是建筑学者，对诗歌的建筑美自然有 更深的体悟。《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一共分为5节， 每节3句，每句10字左右，全诗的字数和句式匀整 而和谐，有一种整饬之美。从诗形上看是典型的传统 格律诗，具有类似建筑物外形的美感，即诗歌视觉上 的“句的匀齐”。林氏善于借鉴建筑艺术的技巧，运 用语言的符号组合形成富有视觉感染力的外在几何 形态，进而引发读者的想象和审美心理。“由于她互 通文理，她用那文艺笔法写的建筑学论文与富有‘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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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美’的诗歌，同样为当时的文学青年所爱读。” $但 是诗句又不完全是刻板的格律，15行诗中，没有结 构完全相同的句子。开头两节，以“你是……”的句 式呈现，而第3节则以“……，你是”呈现；开头是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全诗结句则说“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句式在整齐中呈现出灵动的变 化。长句中间以短句，如“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9个字断为4小句，“鲜妍”还与下一行诗句若断若连， 形成一种跳跃感。这种跳跃感还体现在诗句的“顿” 上〇 “顿”亦称“逗'一般来说，诗文追求句意连贯， 语气顺畅，过多的“顿”会割断语意的连贯性。但在 此诗中，诗人刻意打破正常停顿，“顿”多而“连”少， 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句式，造成了一种全新节奏、 全新排列，从而使“顿”自由化，形成新颖的语言冲 击和视觉冲击。“星子在/无意中闪” “你是/天真， 庄严” “鲜姘/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新鲜/初放芽的 绿” “是燕/在梁间呢喃'这些都是诗的语言断开表 现的典型使用。这样的呈现，可以增强诗歌语言的跳 脱感，还可以使气势舒缓、婉转。整饬中有跳脱、有 变化，这是林徽因对新诗建筑美的理解。这种跳脱、 灵动，又与诗歌返歌新的生命之内容和谐统一。

2.追求整齐中的变化，是音乐美的一种体现。其音乐之美，还体现在韵的选择上。全诗押“an” 韵，属言前辙，韵尾开口度小，发音柔和低沉，常体 现一种温柔、委婉、含蓄的情调，与诗之内容和诗人 幸福、甜蜜的情感相谐，形成一种柔美风格。而且诗 句中一些修饰、语词的选择，则又呈现出音韵的 变化之美。如“笑响” “点亮”“希望”押“ang”韵， 属江阳辙，开口度大，声音宏亮，音域宽广，能体现 出一种阳刚的气息，给人以新生的力量。柔和的风 格中间以阳刚的美，在声音的响亮与低沉中形成错 落，别具声调与旋律的变化。整首诗词句错落有致， 朗朗上口，具有内在的流动力量。但这种押韵，又随 着诗人的感情起伏和内容的变化而自然形成。这样， 语言的节奏也与诗人的思想感情、作品内容相协调， 音乐美也就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梁从诫谈到林徽 因诗的韵律时说：“她的诗本来就讲求韵律，比较‘上 口 ’，由她自己读出，那声音真是如歌。” ®

3•诗歌还给读者造成视觉冲击。

“鹅黄” “新鲜/初放芽的绿”“白莲”，无一不形 成鲜艳的图画。而“云烟”“星子在/无意中闪”“鲜 妍/百花的冠冕” “一树一树的花开”与呢喃在梁间 的“燕”，用诗人自己的话说，就是“在春的光艳中交 舞着变”，给读者带来色彩斑斓之变化美。在这色彩

斑斓的变化中，春光风舞图、风烟星语图、月夜花开 图、雪后新绿图、花开燕语图，五幅绚丽的图画组成 的画卷缓缓地展开在读者眼前，让读者开启视觉审 美之旅。

这里要特别强调诗中的色彩。色彩具有审美意 义，这种审美意义在于其表情性—

色彩能够向我

们传达出一定的感情意味，传达出能够引动人的情 感反映的信息。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对于植物， 我们欢喜色彩的新鲜、茂盛和形状的多样，因为那 显示着力量横溢的蓬勃的生命。” ® “鲜艳的色彩”与“力量横溢的生命”形成关联，说的就是色彩的表情 性。本诗中色彩具有表情性、象征性。诗中直接展示 的色彩有“绿”“鹅黄”“白莲”，这几种色彩给人明 亮、温暖的心理感受，每种颜色都具有独特的寓意。“白色”寄寓着光明、圣洁，还给人以宁静、和平、 安全的感觉；“绿色”寄寓着青春与希望，生机盘然， 喻含着强大的生命力，看见绿色，就仿佛见到春天之 树林，使人有新生之感，在本诗中象征着新生，在万 物复苏的天地间，春天里的一切生命都在跃跃欲试 地生长，浮动着蓬勃的生机。本诗中所有表色彩的词 语，最能激发读者审美愉悦的是“鹅黄”一词。“鹅黄” 为中国传统色彩，是一种淡淡的暖色调，接近嫩黄、 明黄，本指初生小鹅的绒毛之色。因为此色为初生雏 鹅所有，所以在我国传统诗文中，“鹅黄”除指色彩 之外，还暗含新生命之意。唐代诗人李涉(〈黄葵花》“此 花莫遣俗人看，新染鹅黄色未乾”中，以“鹅黄”不 仅指葵花花瓣之色，与“新染”连用，寓意不言自明。 王安石《南浦》“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 中，“鹅黄”指新柳。苏轼《次荆公韵四绝》“深红浅 紫从争发，雪白鹅黄也斗开”中，“鹅黄”指嫩黄小花。 王安石与苏轼诗句均含新生之意。《你是人间的四月 天》中，“雪化后那片鹅黄”，从内容上看，与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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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同，指新绽的柳芽；“雪化后”暗指新春，“鹅黄” 暗指新柳。上述各诗句，“鹅黄”内容上指新的生命， 而情感上则是指对新生命到来的喜悦。解读时若忽 略了这些表色彩的词语言情俱丰的特征，则不能真 正读懂诗歌。

4.此诗的唯一性，还体现在诗人的刻意求新。一是词语搭配迥乎寻常。按照语言的规则，词语 搭配有固定的习惯，遵守一定的逻辑。可诗人在此诗 中有意突破惯常的搭配，造成言语陌生化的效果。如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中的“点亮”，按照常规的语 言搭配法则，不能与主语“笑响”、宾语“四面风”搭 配，诗人选用这一表达视觉的语词，把付之听觉的“笑 响”与付之触觉的“四面风”进行陌生化搭配，取得 了异常的审美效果。类似的语句还有“黄昏吹着风的 软”，侧重点不是“风”，而是“软”，也具有陌生化的 审美效果，亦与内容相谐，具有趣味性。

二是在诗中，诗人刻意追求句式变化。“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一句，应为“春的光艳轻灵 交舞着、变化着' 而诗句以本当作修饰语的“轻灵” 作为陈述对象，可谓别开生面。这种个性化的调整增 强了诗句的新颖感。“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显然受古诗文倒装句的启发，这 一倒置明显地在强调春天的色彩，突出了诗人的新 奇感。

总之，这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既继承了古典 诗歌的意象，又继承了传统诗歌清莹婉丽、典雅优美 的言语风格，也吸收了新诗的审美观念，是由诗人特 有的经历和独特的艺术个性所决定的。此诗的教学， 绕不开上述内容，只有引导学生在诵读此诗时，从上 述角度探讨诗歌之美，方能准确理解此诗，Xt此诗进 行准确的审美与鉴赏。注释：

① 林徽因.林徽因经典作品选[M].北京：世界出版社，2007, 09.② 梁从诫.林徽因文集•文学卷[M] •天津：花文艺出版社，1999, 04.③ 陈钟英，陈宇.建筑学家、诗人林徽因[林徽因.林徽因选集[M]

.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 01.

④梁 从诫.倏忽人间四月天----回忆我的母亲林徽因[A].林徽因.林徽因选集[M].北京：人民 文学出版社，2005, 01.

⑤ （俄）车尔尼雪夫斯基•生活与美学[M].

北

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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