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地区矿石崇拜的美学思考

Journal of Hubei Polytechnic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

Vol.35 N〇.2Mar. 2018

DOI 编码：10.3969/j. ISSN. 2095 -4662.2018.02.002

黄石地区矿石崇拜的美学思考**

(湖北理工学院长江中游矿冶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湖北黄石435003)

[摘要]黄石地区独特的自然环境、丰富的矿产资源和悠久的矿冶历史，培育了具有地方特色的矿 石崇拜思想，这种思想深刻体现在地方神话传说、文学艺术创作、民俗仪式及矿石欣赏等精神文化活 动中，并构成了城市文化的风骨。从审美的角度透视这一原始崇拜，能深切感受到一种原型之力、阳 刚之气和形神之美。

[关键词]黄石地区;矿石崇拜;美学价值

王定兴李社教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 - 4662(2018)02 - 0007 - 07

The Aesthetic Thinking of Ore Worship in Huangshi Region

(Research Center for Mining and Metallurgy Culture & Socio -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the Middle Reaches of the Yangtze River,Hubei Polytechnic University,Huangshi Hubei 435003)

Huangshi nurtured ore worship thought with local characteristics. This thought is manifested in the spiritual and cultural activities such as local myths and legends,literature and art creation,folk ritual and ore appreciation, and constitutes the backbone of Huangshi rs culture. Seen the primitive worship of o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esthetics,we can deeply feel the power of archetype,masculinity and the physical and spiritual beauty.[Key words]Huangshi region；ore worship；aesthetic value

远古以来，坚硬的石头既给人类带来巨大 的生存威胁，又协助人类战胜各种灾难，走向进 化的征程。这个充满灵性而又不可捉摸之物， 激起了人类巨大的宗教热忱。新石器晚期，欧 洲、非洲北部及印度等地出现了很多象征石头 崇拜的“巨石建筑”。中国古代把石头分为死 石和活石，活石是充满灵性的矿石（五色石）， 可补苍天。据《淮南子•览冥训》记载：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 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

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 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 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 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

WANG Dingxing LI Shejiao

[Abstract] The unique natural environment, rich mineral resources and long history of mining and metallurgy in

世界各民族都有石头崇拜的传统，如马达

加斯加岛上的土人以篮装石悬挂家中以为吉； 我国西部羌族供白石，认为有精灵附其上，供 奉它可以免灾祸；东部许多地方在桥道要冲或 房屋墙壁上立有“泰山石敢当”，以一切 不祥之邪；鄂东南一带建房时必在四角放基

[收稿日期]2018-01 -03

* [基金项目]湖北省普通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长江中游矿冶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开放 基金重点项目“矿冶神话类型归纳与原型分析”，项目编号:2015kyz05。[作者简介]王定兴,副教授，副编审,硕士;研究方向:文化传播与新闻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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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且在正堂放一块石头，以正风水。全国各 地的“石神庙” “神石庙”“浮石王庙”“石母娘 娘庙”等很多且香火颇盛。这些民俗，都是远 古石头崇拜的遗存。随着人类社会文明进程 的发展，石头崇拜缓慢向玉石崇拜演化，最终 构建了中华文明深厚的玉石文化系统。黄石 地区的石头崇拜表现为矿石（活石）崇拜，是 一种重要的民俗和文化现象，充满了原型之 力、阳刚之气和形神之美。

一、黄石地区矿石崇拜衍生的

环境

黄石位于长江中游南岸，丘陵地貌，山不 高却多石，皆含矿，有“天地一洪炉”“江南聚 宝盆”之美誉。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江之 右岸有黄石山，水迳其北，即黄石矶也。”因其 “石色皆黄”（《湖北通志》注），故名黄石。

亿万年的地质变迁，造就了黄石地区丰富 的矿产资源。矿石之美盛，天下少有。金属、 非金属矿品种多、分布广、储量富，境内已探明 有金属、非金属、能源等矿产四大类76种。金 属矿有铁、锰、铜、汞、钻、镍、铅、锌、钨、钼、 金、银、铀、钍、镓等，是全国十大铁矿生产基 地之一、六大铜矿生产基地之一。非金属矿有 煤、硫、黄铁、磷、大理石、土红、石棉、古灰古、 垤石、水晶石、石墨、砩石、云母、硅、耐火石、 石英砂、石膏、方解石、砷、膨润土、硼、硅灰 石、富碱玻璃等[1]。

大冶石龙头旧石器遗址表明，40万年前， 黄石的先民开始了与矿山、矿石相伴而生的艰 难历程。坚硬而美丽的矿石，阻碍了人们的采 摘、攀越与耕作，又帮助他们猎取野兽、砸食果 核、凿室而居。其境内已发现的60余处包含 有新石器文化内涵的遗址表明，在不晚于 6 〇〇〇年前，黄石地区普遍进入新石器时代，矿 石制作的石锤、石镰、石锄、石斧等，已作为工 具改变着人们的生产方式。新石器时代晚期， 矿冶业在黄石地区萌芽，拉开了由矿石崇拜到 石器崇拜的序幕，石磨、石碾、石碓普遍出现， 人们大量使用磨制的石器，甚至出现了铜矿冶 炼时用作碎矿的石砧。

20世纪70年代，大冶铜绿山古矿冶遗址 的发掘和数十处古冶炼炉的发现，证明了

4 000多年前华夏祖先在这里创造的采矿冶炼

技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相当于欧

洲19世纪的水平。这标志着在矿石之上耕耘 了数十万年的黄石先民，已率先拥有利用自然 力提升生产力的能力与水平。在矿石开采过 程中，人们曾大量使用石器工具如石锤，同时 辅以极少量铜质工具开采矿石。商末至春秋 时期，采矿井巷开拓主要使用青铜工具来完 成，主要有铜斧、铜锛、铜矍、铜凿等，其中最 大的铜斧重达16. 3kg。到了战国时代，铁器 工具已广泛应用于矿业生产，出现了铁锤、铁 钻、铁斧等，大铁锤重达6kg[2]。

二、黄石地区矿石崇拜的文化 留存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人类认识自然的 能力十分低下的原始时期，人们往往把既依赖

其生存又带来巨大灾难的自然现象作为自己 的崇拜对象。黄石地区的先民把矿山、矿石这 些生存中的矛盾物视作有生命、意志和伟大能 力的对象加以崇拜。矿石崇拜已成为当地先 民的一种集体无意识，以原型的力量沉淀在人 们的精神活动中。

(一）蕴含在地方神话传说中的矿石 崇拜情怀

黄石地区矿冶神话传说异文众多、类型广

泛，是矿冶文化特别是矿冶文学作品形象和情 境的源头之一。在这些神话传说中，蕴藏着许 多矿石崇拜的内容，主要有“矿石形成崇拜” “矿石采冶崇拜”和“矿石功用崇拜”等类型。

1. 矿石形成崇拜

在《铁拐神话》《大禹移铁山》《金盆地的 传说》《龙角山的传说》《金鸡墩的传说》《铁 矿石的传说》《铁拐李撒金银》《铁拐李的铜扣 子》等神话传说中，人们把矿石的形成看作神 力作用的结果，认为矿石是盘古开天地时留下 来的，是女娲补天时掉下的五彩石变成的，是 大禹治水时移来的，是天帝命力士从瀛州移来 的。总之，神奇的矿石不是凡间之物，乃世上 仙品。如《大冶为什么五宝俱全》一书就对矿 石的形成展开了美好的想象[3]。

2. 矿石采冶崇拜

神话传说中有许多开采冶炼的故事，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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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先民在探索自然的过程中付出的艰辛与努 力。如，《朱洪武移民铁山开矿》《岳飞与铁山 的故事》《岳飞屯兵铁山》《岳飞铸剑》《铁拐 神话》《龙洞夺宝》《铁拐李与得道湾》等[4]。

3.矿石功用崇拜

远古时期，人们对矿石的性质和作用认识 有限，认为矿石除了炼矿作器之外，还有许多 神奇的作用。神话传说《信石佛》《聚宝盆的 传说》等，就赋予了矿石以神奇的作用[5]。

(二）

浸润在矿冶文学作品中的矿崇拜情结

黄石的矿冶文学作品植根于4 000多年的

矿冶文化土壤，不仅形象地呈现出矿冶人的生 存与生活状态，而且揭示出了矿冶人的心灵和 精神世界。矿石崇拜是许多矿冶文学作品深 刻揭示矿冶人情感、愿望和理想的重要原型， 也是作品散发出不朽的魅力之所在[6]。

1. 诗歌是矿石崇拜的独白

在矿冶题材的诗歌中，许多是诗人面对着 矿石的深情独白。如：李声明的《孔雀石吟》 用拟人化的手法赋予孔雀石以灵魂；翁德林的 《铜绿山》追诉了曾经不为世人所知的青铜历 史；余向阳的《寻找青铜》《怀念青铜》《发现青 铜》反复吟唱着不锈的铜歌；敏捷的《金》发掘 了金作为一种金属蕴含着的精神；张实的《石 颂》，更是一曲呈现矿石崇拜情怀的乐章。

2. 小说是矿石崇拜的秘史

胡燕怀的短篇小说《洞火》，以在古矿井 里盗挖孔雀石为背景，围绕着孔雀石的秘密， 在古矿井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通过巧妙的穿 插，讲了一个人性贪婪与丑恶的故事。通篇把 孔雀石放在一个高贵神秘的位置。古清生的 中篇小说《古巷道》，描述了几个贪婪的现代 人在古老的矿井中寻找先人遗留下来的青铜 斧的经过。在神秘的价值连城的青铜斧面前， 人性的丑恶和异化被揭露得淋滴尽致。最后， “一场大地震”让一切化为乌有，青铜斧重归 地下，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清辉。

(三） 流传在地方民俗中的矿石崇拜情景

1.以石为葬

据大冶铜绿山最新考古发现，在四方塘古

墓葬群中，发掘出以矿石随葬的春秋古墓多 座。随葬矿石有的是原石；有的出现打磨痕 迹，拟为石器。在棺木旁边的土壁上挖壁龛单 独存放。根据年代和墓葬等级划分，壁龛中有 一般矿石、孔雀石、铁矿石、陶器、青铜器、铁

器、玉器等。可见当时已把矿石随葬视作身份 的象征，显示了矿石崇拜早期的表现形态。

2. 以石为“王”

在黄石的大冶、阳新等地，乡村多建有土

地 庙，

庙小不能容人，但内设神龛，请一块造型 精美的矿石，披红绸端坐正中，如石神接受乡 民的香火膜拜。当地还流传着许多与矿石崇拜有关的民 俗活动。如流传在阳新富河北岸太子、大王、

韦源口、三溪、富水等地的祭祀地方自然神的 大型禳祈活动“接太王”，就是矿石崇拜的典 型民俗代表。这一仪式大致有500年的历史。 “接太王”仪式中的“太王”，是一块取自本地 自然生长的椭圆形矿石（一说鹅卵石），用红 绸包藏，按当地姓族轮流供祈，长年供奉于各 村族宗堂。每年农历十月十五日举行“接太 王”活动，“太王”被供在神轿内，轮换供奉村 庄。根据当地村湾排序轮流分工接王、送王， 仪式十分隆重，各种唱腔、鼓乐、供品、“旋轿” 等，轮流上演，热闹非凡直至黎明。这一习俗， 在不同地方崇拜对象还会发生变化，如有的地 方供奉的是象征谷神的“斛桶”，有的地方供 奉的是传说中的英雄人物[7]。

3. 以石为火

相传每年农历五月二十日，天下的龙要到 龙角山下晒龙衣，阳新、大冶等地在这一天有 “划旱龙船”的风俗。“划旱龙船”丰年出黄龙， 灾年出青龙。灾年的龙船道具玩过后，要用矿 石碰撞出的火种（新火）将它焚化，以为吉[7]。4. 以石为器

黄石地区乡间建房，大门的门槛、门梁、门 柱及门礅都采华美巨石精雕而成，图案精美，寓 意美好。大冶保安尹解元的石雕，自明清以来 扬名全国。矿石雕琢而成的石器是农家重要的 生产、生活工具和礼器、法器。对石器的崇拜， 还表现在忌坐石器，如孕妇产妇不能坐石磙、石 条、石碾、石磨等，甚至产妇禁过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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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以石为饰

黄石地区盛产精美的矿石，许多都是制作 饰物的天然优良原料。把矿石提炼后生产的 纯金、纯银、纯铜制作的饰品较为多见。先民 喜欢利用孔雀石的天然纹理和瑰丽色泽，制作 各种首饰佩带，如各种吊坠、项链、串珠、胸针 等，以及雕刻成印章及其他各种装饰品。

6. 以石为神海边崇拜海神，深山崇拜树神，矿区崇拜 矿神，皆因人对自然力的畏惧所致。矿神多以 矿石为神。矿石深埋地下，发现不易，采挖艰 险，采矿工人常常付出生命的代价。黄石地区 多铜矿、铁矿、煤矿、金矿等，大部分要深入地 下数百米采挖。采矿工人在矿井外设置矿神 方位，下井前虔诚朝拜，乞求平安，获得心理上 的极大安慰。

7. 以石为景

把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相结合评选地方 美景，是我国地方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 也是地方重点开发的旅游资源。黄石地区古 代“大冶八景”的评选，明显有着与众不同的 独特审美元素，那就是对矿山、矿石的崇拜情 怀。据康熙22年《大冶县志》记载，当时的 “大冶八景”为：“龙角朝暾”“鹿头夕照”“金 湖湛月” “圩洞飞云” “凤岭松风” “雉山烟雨” “东方揽胜” “西塞怀古”。仔细分析我们会发 现，“大冶八景”都与矿山为邻或融为一体。 如，“龙角朝曝：”和新冶铜矿，“鹿头夕照”和冯 家山矿，“金湖湛月”和铜绿山矿，“圩洞飞云” 和煤矿，“凤岭松风”和程潮铁矿，“雉山烟雨” 和大冶铁矿，“东方揽胜”和大冶铁矿，“西塞 怀古”和道士狀煤矿等。

8. 以石为名

黄石地区许多地方依矿取名，带有强烈的 矿冶崇拜色彩。如矿山、金山、金桥、金山店、 金湖、铜绿山、铜山口、铜矿、铜鼓地、铁山、铁 门槛、何锡铺、石灰窑、黄石港等。“大冶”这 个地名以“大兴炉冶”的冶炼场所而得名，本 身虽然没有直接反映矿石崇拜，但其含义中间 接反映了矿冶活动的繁荣与发达[8]。

(四）寄托在造型色泽间的矿石崇拜情致

因黄石地区矿石遍布，不同的矿物质使矿

石呈现出多种迷人的色彩。这种精美的石头

人人喜欢，所以当地许多人家中都藏有色彩美 丽、造型精美的矿石。也有人刻意收集，品类 齐全，成为私人藏家。黄石多次举办矿博会， 集中展示了这些藏石的风采。这些藏石主要 有孔雀石、菊花石、黄石玉、湖北石、矿物晶体 及其它各种矿石。

1. 孔雀石

孔雀石由于其颜色酷似孔雀羽毛上斑点 的绿色而获名。孔雀石产于铜的硫化物矿床 氧化带，常与其它含铜矿物共生（蓝铜矿、辉 铜矿、赤铜矿、自然铜等）。湖北黄石是中国 孔雀石的主要产地，含铜量高。孔雀石外形奇 美，色泽迷人。2. 菊花石

因石头中蕴含的方解石晶体酷似菊花而 得名。黄石的菊花石色彩丰富，花型有立体 感，并伴生多种花型图案，集观赏价值、收藏价 值和实用价值于一体。3. 黄石玉

黄石玉是独产于黄石地区的一种精美的 石头，常以单个性存在于土壤之中，颜色以黄 色为多，有牙黄、乳黄、谷黄、粟黄、桔红、乳 白、青灰及五彩等色，质地温润、细腻，自然光 洁，可以雕刻。

4. 湖北石

黑色晶体像星星一样在石面上密布。它 的唯一产地是大冶市冯家山铜矿。

5. 矿物晶体

矿物晶体是指由生长在晶洞裂隙中的许 多矿物单晶体所组成的簇状集合体。其一端 固定于共同的基地岩石上，另一端自由发育而 具有良好的晶行。

6. 责金属晶体

一些贵金属如自然金、自然银、自然铜等 天然的矿物晶体主要包括以下几种。

红硅钙锰矿。虽不是重要的工业矿物，但 其造型精美，色泽奇丽。湖北大冶冯家山矿出 产质量上乘的红硅钙锰矿。

水晶。结晶完好的石英晶体，颜色多种多 样。本地水晶主要是无色透明或乳白色半透 明及紫晶。外地还有烟灰色的烟晶、茶褐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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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晶，黄色的黄水晶、玫瑰色的蔷薇水晶（芙 蓉石）等。

方解石。是一种分布广泛的常见矿物晶 体，主要为无色或白色，有时因含其他元素而 呈浅黄、浅红、紫、褐黑色等。常见的有柱状 体、菱面体、板状体、三角面体等。

萤石。是一种钙的氟化物，大多为半透明 至透明，在紫外线照射下出现极强的荧光，呈 现多种诱人的颜色，包括红色、绿色、蓝色、褐 色、黄色、橙黄色和紫色等。

辉锑矿。属于锑的硫化物，铅灰色，金属 光泽。单晶呈长柱状或针状，柱面有明显的纵 纹，晶体集合体常呈放射状或束状。

三、黄石地区矿石崇拜的美学 思考

黄石地区矿石崇拜是楚文化中石头崇拜 和青铜崇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传统文化

中玉石崇拜的脉源之一。经过数万年历史长 河的洗刷，今天我们依然可以从这种原始而古 朴的宗教情感中，体会到原型之力、阳刚之气 和形神之美。

(一）筚路蓝缕的原型之力

心理学家荣格认为，人类祖先的经验经过 不断重复以后，便会在种族的心灵上形成所谓 的“积淀”之物——

原始意象，它们被保存在

种族成员的集体无意识里，世世代代延传不 止。这样的原始意象就是“原型” [9]。神话传 说的魅力，在于其隐含着的原型中折射出的不 可抗拒的人性。黄石地区矿冶神话中的矿石 崇拜，体现的是当地先民筚路蓝缕、知难而进、 千锤百炼的原型之力。

在矿石形成类神话中，对矿石的崇拜，主要 体现在认知自然力过程中的迷惘和想象，其原 型应是“玉石崇拜”。玉，是石之美者。古人认 为玉是天地灵气的结晶，具有连通天地的效能。 虽然玉的本质是石头，但其已被赋予更多的人 文意义和社会价值。在回答“矿石是什么”“矿 石从哪里来”的神话中，人们给矿石披上了玉石 般神奇瑰丽的外衣，认为矿石是仙物，来自神仙 和天上。因此，黄石地区的矿石崇拜，其原型力 量来自玉石崇拜，即对矿石“天地精华” “神仙

之物”的宗教肯定和文化认可。

以黄石地区孔雀石崇拜为例。黄石地区 是中国孔雀石的主产地，几千年来，人们采挖 孔雀石、冶炼孔雀石、供奉孔雀石、使用孔雀 石。一面从孔雀石中提炼高品位的青铜制作 兵器、乐器、礼器，征讨四方问鼎中原；一面把 孔雀石置于精神的高地，当作民俗仪式中的 “太王”、文学作品中的“祖灵”、辟邪通灵的首 饰。孔雀石，既有玉石的人文内涵，又有矿石 的功能效用，是物与神的完美统一，是黄石地 区矿石崇拜的重要内容，连通着矿石崇拜和玉 石崇拜之间的文化之河。

在矿石采冶类神话中，对矿石的崇拜，主 要体现在探索自然力过程中的艰辛和劳苦，表 现为“神仙考验”“凡人成仙”原型。在矿冶神 话传说中，这种原型模式表现为：农民或矿 工——

矿冶活动（探矿、采矿、冶炼）—

考

验——得道（或成神仙，或成英雄）[1°]。矿石 多深埋于地下或山体之中，采挖和冶炼是一个 以命相搏的过程。尽管先民聪明智慧，留下了 许多金属矿物及植物之间共生、伴生的记载， 如“上有丹砂者，下有黄金；上有磁石者，下有 铜金”，以及通过铜草花等植物来寻找铜矿， 但古代的冶炼水平低，只能到深处采挖高品位 的矿石，才能炼出青铜。遗存在大冶铜绿山等 数十个古老矿山的纵横交错的“老窿”，就是 古人为了寻找孔雀石等高品位铜矿石遗留下 的通道。古人就是在这狭窄、低矮的坑道中用 石器、青铜斧挖掘前行，安全与生命没有任何 保障。在大冶铜绿山古铜矿遗址，直到考古人 员在“老窿”中发现了 10多把青铜斧等遗物， 才知道无数先人曾在矿山深处默默劳作，甚至 死在黑暗的地下无人知晓。

正因为矿石采冶的艰难，也可能是九死一 生发现巨大孔雀石后成功的喜悦，矿冶神话中 诞生了许多“神仙考验”“凡人成仙”的美好故 事，表达了先民经历坎坷、考验之后获得成功 的喜悦之情。这种原型思想，已内化为黄石人 身上的一种优秀品格，那就是积极向上的乐观 主义精神。

在矿石功用类神话中，对矿石的崇拜，主 要体现在阐释自然力过程中的宗教情怀，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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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宝物救主”原型。矿石往往表现出一种有 别于普通石头的特质，像各种矿物晶体更是造 型奇特、色泽多变，让人感觉“此物只应天上 有”。既然矿石有着仙物般的外表，人们理所 当然以为它也有着仙物般的妙用。这种用途， 除了物理上、医药上的实际应用外，人们展开 了美好的想象，赋予矿石以仙物般的用途。

“宝物救主”的原型有许多异文，在古今 中外各种神话传说中普遍存在。这类神话传 说，反映了底层人民无力改变生活现状时对身 边之物产生的精神向往。在矿冶神话中，人们 希望辛辛苦苦从大地深处采挖出的带着灵气 的矿石，能以其仙力帮助采矿之人过上更加美 好的生活，这是矿区人民的幸福追求和精神寄 托。在黄石东方山风景区，树有一块“靠背 石”，缠着红绸，如仙而立，据说腰痛背痛的人 上去靠一靠，就会减轻症状。当然这只能是一 种传说，是千百年来矿石崇拜的延续。

由石及人，在与矿山矿石相关的英雄人物 崇拜中，主要体现为利用和改造自然力过程中 的英雄情结。黄石地区矿冶神话中的英雄人 物，既有凡人亦有神仙，他们共同点是通过艰 辛的拥有了超凡的能力，然后利用矿山、 矿石为人民带来幸福的生活。这种由石及人 的崇拜，体现了人的社会化和自然的人化，是 自然物崇拜的必然结果。“英雄救世”原型模 式表现为：英雄或神仙——矿工——

矿冶活动

(探矿、采矿、冶炼）—

救世或造福于民[1°]。

英雄救世原型不仅存在于矿冶神话之中，它实 际上为全人类所共有。英雄们或为了抵抗自 然灾难，或为了拯救民族危亡，或为了促进社

会发展，在关键时刻完成了救世的使命。由石 及器，神话传说中对岳飞剑、青铜斧的崇拜，也 是矿石崇拜的延伸。在人们的心中，英雄人物 和矿石浑然一体，石即人，人即石，都以优秀的 品质成为崇拜的对象。

(二）刚健有为的阳刚之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黄石地区数亿年时 间形成的矿山和矿石，以坚硬的存在昭示着一 种刚健不阿的精神。对矿石的崇拜和挑战，横

亘数千年矿冶开发史，人们在挑战这种坚硬时 显示出不畏艰难的阳刚之气。这种阳刚之气，

来自于对坚硬的矿石的敬畏和学习，来自于纵 横矿山之间的自豪，更来自于熊熊炉火燃烧炙 烤过的血液。它不仅激励着黄石的先民们在 阴暗狭窄的古巷道中拼死前行，在荆棘丛生的 乱石丛中挥戈奋进，同时还内化为他们坚强不

屈的品格，面对艰难困苦不低头，面对威武富 贵不弯腰；外化为敢于挑战强大的勇气，使楚 人生出“问鼎中原”的豪情和“不服周” “楚虽 三户，亡秦必楚”的自信。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表示君子为 人处事，应像自然一样，刚强劲健，永不停息。 这正是矿石崇拜产生的阳刚之气的追求。几 千年来，这一基本精神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 因此，孙淑云女士指出：“这种阳刚之气，不论 对于一个民族还是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矿 冶文化在中国阳刚文化建设方面，做出了重要 的贡献。” [11]

这种阳刚之气推动了地方精神文化的发 展。就个体而言，是一种恢弘志气，“不宜妄自 菲薄”。表现为敢说敢为敢担当，为人处事光明 磊落，胸怀坦荡，具有“大冶斧子”的性格；是一 种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 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此气历经千锤百炼， 方能百炼成钢，充溢周身，一往无前。

就地方文化而言，黄石先民从崇拜矿石， 到识矿、采矿、炼矿，形成了一种艰苦奋斗、开 拓进取、求真务实、创新争先的人文精神[12]。 就矿冶文学作品而言，语言和作品有一种大气 之美。《石颂》《铜绿山》《洞火》《古巷道》等 一批黄石本土的文学作品，都体现了至大至美 的情感和不屈不挠的追求。

(三）文质彬彬的形神之美

各类矿石和矿物晶体都是具有科研和观 赏双重价值的珍奇资源，是大自然赐予人类天 然、独特、精美、珍贵的不可再生的艺术品。人

们对矿石的崇拜，经历了从精神上的皈依到物 质形式的欣赏的过程，推崇矿石中蕴含的文质 彬彬的形神之美，即稀有珍贵的质地、千姿百 态的造型、艳丽梦幻的色泽的完美统一。纵观 矿石的审美历程，经历了三个阶段。

一是重质轻形时期。矿石有别于普通石 头的价值，是其中包含的各种矿物，包括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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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非金属。所以，早期对矿石的审美，主要表 现为对矿石中矿物质品位的衡量及稀有贵重 金属的肯定。如大冶铜绿山四方塘古墓群中 发掘出的随葬矿石，多外形普通但矿石品位极 高。在当地民俗及各种宗教活动中出现的矿 石，多以厚重为美，不注重外形。特别是对贵 重金属如自然金、自然银和自然铜的推崇，基 本没有考虑其形态之美。“金子总是美的。” 这种重神质不重外型的审美思想的发展脉络， 与庄子的形神之论、汉朝的“黄老之学”、魏晋 的玄学似乎有些关联，与玉文化的形成联系紧 密。也见证了矿冶文化早期自由、自然的精神 风貌。

二是重形轻质时期。世间万物，必然以一 定的结构形式而存在。对这种结构的充分肯 定是更好认识事物的基础。但过分强调结构 外形，必然有失事物的本体。在矿石的收藏 中，有一段时间十分注重其颜色组合、晶体的 完整性和品种的名贵程度三个方面，把矿石等 同于观赏石，虽然获得了色彩绚丽、晶莹剔透 的艺术美感，却失掉了矿石的品质与历史的文 化感。如对黄石玉的欣赏，这种石头虽美，却 失去了矿石的特质，又达不到玉的程度，终究 不普遍为人所爱。

三是形神兼备时期。形神兼备是矿石审 美理想的艺术境界，强调的是科学性与艺术性 的统一。孔子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一时期，能让人心生 崇拜的矿石，除了有着珍贵的质地，其外形之 美当气韵生动、意境自生，使观者能移情于内、 联想于外，获得审美的享受。这是一种文质彬 彬的形神之美，形以传神，神在形中，形真而 圆，神和而全[13]。表现在矿石审美中，主要是 对孔雀石、菊花石及各种矿物晶体的欣赏与收 藏上。矿物晶体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赋予了 变幻奠测的艺术效果，人们从中得到意想不尽 的审美享受。远古时期，人们对孔雀石的认 知，主要是对物性和神性的崇拜；现在对孔雀 石的鉴赏，主要是物性和美感统一。

总而言之，自然崇拜与人的社会存在及生 存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在矿产资源丰富的 黄石地区，矿石崇拜在不同时代表现出不同的

内涵，但无论如何其以矿冶为核心引领先进生 产力的本质一直未变。先民们对矿石的崇拜， 创造了道德品质的标准和模式。人们认 为矿石表现出的生命、意志、情感、灵性和奇特 能力影响着人的生存及命运，因而产生了浓厚 的矿石崇拜情感。这种原始的情感已流入当 地人民的血液之中，表现出的原型之力、阳刚 之气和形神之美，已化作城市文化和精神的内 核，显示出城市的文化品格和勃勃生机，并在 不同的历史阶段绽放出时代的花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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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尹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