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和西方文化

Vol125　No15

长春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ChangchunNormalUniversity(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

2006年9月Sep12006

高旭和西方文化

郭长海

(长春师范学院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32)

[摘　要]高旭对西方文化的见解,具有独到之处。从醉心西方政治到融合中西文化的嬗变过程中,

他在接受了西方的哲学观、世界观的同时,把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联系起来考察,表现了他极为先进的文艺观点。在中国近代文化史上、思想史上,高旭确实称得上是二十世纪初中国具有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中的一员。

[关键词]高旭;西方文化;文艺观;融合

[中图分类号]G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78X(2006)05-0057206

　　柳亚子在谈到三位南社发起人的特点时,曾经不无揶揄的说:陈去病是一民主义者,高旭是二民主义者,而他自己呢,是个三民主义者。陈去病的一民主义是封建主义的,高旭的二民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他自己应当是社会主义的。

这些话虽然有些调侃的成分,但却从整体上概括出了他们三人各自的特点。个中且说高旭,他的二民主义表现在哪里呢?　　一、醉心西方政治

18年维新变法运动的失败,1900年自立军的失败,特别是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所造成的空前的民族灾难,使高旭深深地感受到民族的危亡时刻即将到来,他在探索着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这时候,古老的佛教教义给了他很大的启示,佛经讲平等,佛经中宣传过美好的华严界。近代中国的佛教运动,对高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且,他把佛教教义当作自己的人生信条。可是,“遍地腥膻天尚醉,万方号叫佛无言”;“众生一日不成佛,我梦中宵有泪痕”。呼唤来,呼唤去,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前途在哪里,光明在哪里,高旭内心产生了疑虑。“成佛事全讹”,华严境虽好,但在短时间里实现不了。他动摇了,他怀疑了,他曾劝叔父慈石学佛,可现在他自己率先抛离佛教的经典,去别寻他途。

18年,严复翻译的《天演论》在中国出版,紧接着,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传入了中国,“物竞天

择”,“生存竞争”,“自然淘汰”,“适者生存,逆者灭亡”的科学论断震撼着人们的心灵。紧接着,卢梭的《民约论》也流传到中国,“自由”、“平等”、“博爱”、“天赋”成为当时最为流行的语言。还有,华盛顿的美国《宣言》也叩开了中国的大门,“高撞钟,飘扬自由旗”成为人们的理想。再进一步,法国大的历史,俄罗斯虚无党人的斗争历史,成了人们奋斗的目标。十多年来,中国的社会翻了一个个儿,中国人的思想大变了样。

高旭的思想也在随着时代的脚步前进,也在跟着社会变化,他说:(欲为我国民忧者其歌者》)“本天赋,失之殊堪喟”《

()“立脚世界上,天演最堪恼,优胜而劣败,敢天永相保。”《冬日感怀》他甚至赞扬过俾斯麦:

[收稿日期]2006-07-24

[作者简介]郭长海(1936-),男,河北东光人,长春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从事近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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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俾斯麦,叱咤风云裂”,“我亦有黑铁,我亦有热血。”《欲为我国民忧者其歌者》“觉生进化全凭铁,血染地球红”。《我心忧(,我心乐》)()“进化兴邦筹一策,上下男女平甚权”。《唤国魂》()“人生容易沔,天演惊心演不成。”《二十世纪梁父吟》

“新相知乐敢嫌迟,醉倒共和却未知。”《读任公著(<伯伦知理学说>》)

对新思想、新学说的喜爱、学习,渐生崇拜之情,他的思想里,完全浸透了西方文明的一切术语和它们所蕴含的合理的内核。高旭的思想从单纯的爱国主义跃进到资产阶级文明的行列。首先用达尔文的进化论为指导思想来看待人种的发展问题。他说:

我说为父者,断勿肖其祖,我说为子者,断勿肖其父。天择最酷虐,人择相为辅。愈演而愈上,今必胜于古。种类日进化,适合文明度。一切有机物,天择莫敢辱。优胜则劣败,公理不可破。避劣以占优,变种庶小补。五族不通婚,誓言谨听取。儒家谈乱伦,无他弱种故。习惯与,改变力其努。跳出旧风俗,自(不肖》)造新区宇。我今立新帜,谁识寸心苦。教人以不肖,攻者必旁午!《

这个道理在今天看来,也许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在百年以前,却是极其大胆的言论,闻者为之咋舌。高旭敢于冲破旧思想的束缚,说出了人们想说却不敢说的话,真是难得。

这种进化论的思想,不仅用来观察人种,而且还用于观察社会,观察人群组织:

西儒贵进取,我独重保守?种祸日以棘,茕茕余在疚。生物一公例,万汇当迁就。最适宜者烦,不适宜者仆,物种能变异,即为天所偏。新式日以新,旧式日以旧。旧种不能滋,意者太鄙陋。一成而不变,斯义实太谬。终为新种灭,无道以自救。何生此原因,不善于造构。欲知争存理,盍视此内箍。《争存》()

这是从民族角度进而到社会的角度论述了要变化、要发展的道理。愈变愈新,愈变愈进步,这是非常有道理的。

在综合了西方文明的进步思想的基础上,高旭构建了一幅中国社会未来发展的宏图:

昨夜有好梦,疑假复疑真:梦入一乐园,景象焕然新。山水绝清妍,草木露精神。原隰相连接,秩然如莘鳞。行行村市间,仿若画中人。目不睹争斗,耳不闻慨吟。共此大欢喜,吉日以良辰。游戏公家园,跳舞自由身。一切悉平等,无富亦无贫。黄金贱如土,况乃铜与银。工厂即公产,所得幸福均。有遗路不拾,相爱如天亲。夜卧如开户,亦不设警巡。卅家立一长,原无君与民。本天赋,全社罔不遵。天然有法律,猗欤风俗醇。一片太和气,团体乐国春。嬉嬉复()许?思之泪沾巾!《好梦》

在高旭构造的宏图中,没有压迫者,没有统治者,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斗争,没有冲突。分配公平,财产公有;互敬互爱,风俗淳朴。这是西方的乌托邦,又是东方的桃花源。它既合于中国古代的大同思想,又具有西方空想社会主义的构思。总之,是西方文化思想侵入高旭头脑中的产物。我们不能批评他是幻想,是空想。它应该是一种理想,是对人类社会、对中国社会未来的构思。尤其是诗的结尾,高旭非常清楚,这个乐园是梦中的乐园,与现实社会相差甚远,但他却“思之泪沾巾!”这其中原因不说自明:清王朝的黑暗、愚昧、落后、腐朽是无法改变的定局,为此而流泪如倾,无法控制。　　二、喜爱西方文艺

高旭从小熟读中国文化典籍,那是当时每个应考的士子所必须做的功课。此外,诗词也都当行出色。不过,对古典小说,他们熟知的程度就很难说了。虽然高旭也写过一首读《水浒传》的诗,不敢说,这就是偶一为之。对《三国演义》、《红楼梦》之类的书,大概也听说过,至于是否读过,不敢妄测。遍读他的诗集,目前并未发现有关的论述,真的太有所“隔”了。

不过,对于外国小说,高旭却是另外的一种态度了,谈不上很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但他谈过许多,有诗为证:

忧国心繁似乱丝,更无闲笔画新眉。豺狼毒洒全球血,鹦鹉负翻一局棋。58

,疑是无怀民。此梦亦复佳,与我倘前因。乐园在何

从古爱情逢宇蛤,自由空气战妖魑。睡师无赖呼难醒,浩荡奇仇莫我知。风尘叱咤女儿身,入世原来未断因。钩爪锯牙虎,翠鬟红袖愁心人。好磨铁马金戈气,誓洗泥犁黑狱尘。寥寂江山天不管,杜鹃啼血　红中。()《<东欧女豪杰>中有七律二章,为和之》

《东欧女豪杰》是一本中国人写的小说,但所描绘的是外国人的事,它产生的冲击力是相当大的。从中人们认识到封建帝王的毒焰,毒如蝎虎,狠如豺狼。它又向人们提供了一颗为事业拼得粉身碎骨,厚意与敌人共存亡、舍身为民的。高旭深受这种气氛的感染,尤其令他佩服的是主人公竟然是女性,所谓“风尘叱咤女儿身”,“翠鬟红袖愁心人”,她们能磨铁马金戈之气、战钩爪锯牙之妖魑,这在历史上是应该为她们大书特书的。

高旭读的另一本小说是《黑奴吁天录》。这是美国作家斯陀夫人的杰作,中国著名翻译家林纾在翻译这部小说时,据说是一边流泪,一边译成的。因为它的内容太感人了。以彼例此,中国人的处境,太类似黑奴了。林纾说:他译这部小说的目的。是要使中国人“触黄种之将亡,因而愈增其悲怀耳!”并且要“为振作志气,爱国保种之一助。”可见林纾翻译此小说的目的,是以爱国思想为基础的。

高旭读这部小说的时候,并没有把它当作闲书来读,而是把它当作政治读物来读的。他首先设想了华工在美国的处境,与黑人相同。而当时美国的,又出于对华工的百般歧视虐待:

厉禁华工施木栅,国权削尽种堪哀。黑奴可作前车鉴,特为黄人一哭来!

一本翻译的小说,从中能读出政治来,读出爱国情怀来,以黑奴作为前车之鉴,促使国人猛醒。高旭读小说,可以说是读出其中的三味。

另外一种小说,有着不同的内容,这就是《茶花女》,是一本爱情故事,曾被严复赞为“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的哀情小说:

万种情绦牵不断,无端我得绝交书。此中总有难当处,何竟粗儿不谅渠。天生骨相是钟情,死后方知我负卿。缩命十年拚一哭,病中狂呓泪如倾。精铁铸阙断情界,逼来理势那能堪,乃翁父道应如此,苟谅予心死亦甘。

爱情小说总免不了缠绵悱恻、卿卿我我的情节。而《茶花女》却一反常情,特别突出了男主人公在女主人公死后的种种悔过心理。这在中国是少见的。马克(玛格丽特)为了使亚猛(阿芒)保全名节,竟然痛苦地作出绝交的抉择,真使人预料不到。所以高旭说“此中总有难隐处”。而当亚猛知道此中详情时,玛格丽特已经成为一的原因。

高旭读过的第四本外国小说译本是《露漱格兰小传》。这是不知道作家和国籍的作品,译者署名“信陵骑客”也不详是哪方人氏,而且至今未见译本。其内容,约略可以从林纾作的序文中知其一二。所谓露漱格兰,是一毒妇女,阴险之极。这个形象恰好和马克形成鲜明的对照。高旭读后写了五首诗,是他读外国小说中题词最多的一部。录诗如下:

郎情似海深无比,妾腹如蛇毒不支。痴绝可怜虫快活,井中忆否纪念碑?乔治痴情几成疯,勃忒至性疑是疯。露漱疑传云有疯,送入疯院永为疯。如此隐情如此险,美容悲骨又兼之。只此区区难买口,让他蠢汉逞谈词。至诚透漏机械破,侠骨深心事可师。一对璧人真怆绝,青山绿水耐人思。不为私情废公理,此公用爱我称贤。登车洒泪出门去,强剖情丝亦可怜。

从诗的内容来看,小说叙述的应当是两个爱情故事,一个为正面人物的爱情故事,一个为反面人物的爱情故事。然而详细情节现已经无法考辨了。

高旭还读过《波乃茵传》,英国赫拉著,190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这也是一部哀情小说,高旭除了同情女主人公的不幸遭遇外,对她的死,亦怀有难以抚平的伤感。有诗两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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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这就是说“我负卿”的心理和“泪如倾”的表现。

此诗第一首咏玛格丽特,第二首咏亚猛,第三首批判了父亲的旧式道德观念,是促使他们爱情成为悲剧

回首春风泪如麻,芙蓉山下路三叉。黄金堆积酬知己,恩谊难忘茉莉花。薄命红颜土一丘,斜阳衰草梦悠悠。惹侬掩卷颓然病,一夜秋心散不收。

以上谈到了高旭读过的几本外国小说以及他读后发表的感想,这些感想都是以题诗的形式发表的,因为那时还不时兴写文艺评论。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看到,高旭是非常喜欢外国小说的,小说的内容、主题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接受,而且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这和他能够很快的接受西方的哲学观、世界观是分不开的。这一切是促使高旭向新式知识分子转变的一种有利的外界条件。就当时许多进步的知识分子而言,高旭的进步倾向是很明显的有别于他人。　　三、翻译西方诗歌

高旭除了喜爱西方小说外,对西方的诗歌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两首译诗告诉了我们这个信息:凡男石利克笃《战斗之歌》

日光惨黑,乾坤腐漪。我心孔忧,其何故漪?

天渐明漪,人渐醒漪。荒鸡喔喔,此非恶声漪。起而执戈,行行复行行漪。噫!噫!敌兵至漪。敌钟宏　,充满耳漪!是神圣之军兮,抑妖魔之队漪?

黄金宝玉,妆饰光辉,使我眼花思眩漪!彼何首环华美而猛犬之效兮?彼乃乌合兽集,只在饥与饱漪!噫嗟!此狂者漪!敢侵犯我祖国漪!霍霍磨刀,必灭此而后朝食漪!万头颅飞舞于空中漪。流血飘旷野,使俱红漪!

肩章垂纽,神采烂闪漪。巍峨兜鍪,羽毛之饰漪。噫嗟!我军我马,暗淡其寡色漪!奋我精神,以扫荡此粉饰之怯奴漪!壮哉!我军之气一旦发扬,磅礴如火如荼漪!

狂者彼等,敢凌辱我邦漪!不复此弥天之仇,何以扬我大武漪!日烁月煌,表彰正义,神岂不我助漪!狂者彼等,蹂躏我名城漪。狂者彼等,剪除我无辜之弟昆漪!

狂者之踏下,祝融光焰之烈烈漪。狂者之左右前后,干将之锋芒烁烁漪!天相善人,安且吉漪,神殆厚我以福漪!

彼中之健儿,请来角试其技漪。咄咄弱虫,徒供强者饵漪。去去勿前,急趋避漪。噫嗟!狂者彼等,自取坟墓地漪!

右歌十一章

这首诗歌的题目是《战斗之歌》,诗中充满了为保卫祖国向进犯敌人进行英勇战斗的壮烈献身的激情。全诗写的极有层次,从清晨写起,延续到日夕,当偷袭的敌人来到时,战士们拿起武器,走向战斗的前方,与敌人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奋我精神,张大军气,一鼓而战,经过一天的战斗,终于打败了来犯的敌人。作者重点体现了战士们高度的警惕性和勇敢的战斗精神。有趣的是,这首诗的译者采用长短句结合的方式来表达慷慨激昂的战斗情绪。这在当时来讲,是一大胆的创造。在这之前,王韬译过《马赛曲》,用的是古诗体;其后梁启超译过《哀希腊》用的是散曲体,只译出了两章,因译诗太难而搁笔;再其后,马君武用七言古诗体、苏曼殊用五言古诗体译过《哀希腊》,胡适对他们的翻译感到都不满意,因为中国传统的古诗体对格律要求很严,而译诗又句数,所以不能充分表达出诗歌中或舒缓或跳跃的感情。胡适采用了骚体诗,算是找到一种容纳量很大的形式,较好地体现出原诗的情调。而在1905年,高旭就采用了骚体来译诗,比胡适早七八年。

高旭译的第二首诗是《少女之歌》:

曙光充满花园兮,有一少女倚立于绮窗之前兮。发修修而纷披两肩兮,罗巾拂拭,眉目清且妍兮。临风渺渺,若有所思而不可以言传兮。群鸟初歌以鸣哀兮,目光闪闪映照亭台兮。花美丽以齐开兮,遥望碧方,冉冉而来兮。60

身非久病而欠和兮,神意忽忽,何愁绪之多兮。夜不能寐辄唤奈何兮。重起理发,对镜婆娑兮。引吭以唱一曲清缓之歌兮。

与前一首译诗不同的是,这是一首爱情诗,是一位男士在描述自己所见到的爱人的形象,从她的美丽、动作、心理等各个角度描绘这位女性的惹人怜爱之处。

高旭的这两首译诗,原著者及其国度,都不甚清楚,今天查考起来,稍有麻烦,但可以看出高旭留学日本之后,对西方诗的喜爱之深。在当时翻译诗歌还不盛行的情况下,把这两首诗介绍到中国来,为中国人民了解西方文化架起了一座桥梁。　　四、引进西方文论

在中国近代,翻译西方文学最早的应当是小说。1872年,《昕夕闲谈》被介绍到中国来,三年之后,《马赛曲》才由王韬介绍到中国。而散文和戏剧,则相对更晚,大约迟至辛亥胜利前后,才被引进到中国。那么,西方的文艺理论是什么时候引进到中国的呢?最早被引进来的,又是哪位呢?

根据目前所看到的材料来断定,最早进入中国的文艺理论家是塞林格和培根。

1903年出版的《》杂志上的一个栏目,名叫《泰西名言录》,主要刊登西方流行的谚语和格言。后来的几期也刊登了一些名人名家的言论。这些言论大多是为人处世、学习、交友等。在第五期上,刊登了有关文艺方面的内容,首先列出的是塞林格的话。他说:

凡作文艺,必合二质而成。二质者何?一用意,一运气也。夫作者既有所用意,则前后井然,极有次序。然必有蓬蓬勃勃之元气以运之,始见意趣活泼,具有一种欲生之气象。倘二者之中而缺其一,则不为神品。

其次,引用的是培根的话,他说:

文学者,以三元素而成,即道理、快乐、装饰各一分是也。

这两段言论发表以后,当时在中国产生的反响不大,过了几年后才见到。引起反响的人,不是别人,是高旭。1912年,他在《太平洋报》发表了《愿无尽庐诗话》(中卷),在第四十六则中就引用了塞林格和培根的这两段话。而后又结合自己的认识谈到了中西方文艺的比较问题。他说:

西人论文学有与中国相合者,如塞林格之言是也。引述完塞林格的话又说:

何中西相类乃尔!可见文学的妙用,实出于天然,非尽由于人为也。

高旭的第一段话,指出了中西文学的共同性质:相合,即共同点;妙用,即作品的艺术效果。文学起源于社会生活,而作家的创作思维是社会生活影响下的产物。这个观点在现在是非常普通的,但在一百年前能认识到这一点,却是难得的。可见,高旭的文艺思想和西方的文艺观是相当接近的。

高旭在引用完培根的话后,他又阐述了自己对文艺的看法:

盖快乐为文学之胜境,具道理,装饰两种者多矣。所以未得推为至者,即其未至快乐之境也。然亦有尽富于快乐而于道理、装饰二种甚为不足者,则又安得为至耶?三者斯可为神品者乎?如论者之有孟子,骚之有屈原,奏议之有贾谊,传记之有司马迁,五古之有曹植。四言之有周公,七古之有杜甫,七律之有李商隐,七绝之有王昌龄,乐府之有李白,词之有辛稼轩,传奇之有孔云亭,小说之有施耐庵,盖庶几矣。

培根谈的三种文艺素质,实际上讲的是文艺的艺术效果和美学的感染力,形象的塑造和文学语言的运用。这三者在文学中的作用,今天看来,这个观点也并不过时。而高旭就这三个素质发表的见解,无疑,也是正确的。高旭的见解,就是今天我们常说的文学三要素之间的辩证关系,它们即有个性,又有共性,一部好的文学作品,总是把三者有机地结合起来,完美地表达出文学的特性,使读者受到教育、感染。高旭的体会,具体的体现在他所举出的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十三位代表人物,以及他们的代表作品。高旭对西方文学的见解,总是和中国传统文化联系起来考察的,表现了他极为先进的文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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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融合中西文化

上面缕述了高旭在接纳西方文化方面所做的具体的工作,那么,高旭为什么会对西方文化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或者说高旭对西方文化的认识如何?我们可以从高旭的《学术沿革之概论》里得到答案。在《序言》里谈到学术和政治的关系时,他说:

中国叙述思想不进步,其原因何在乎?在政体之。泰西叙述思想日益进步,其原因何在乎?在政体之文明。

他又说:

顾国学之能自存宇宙间者,在欢迎新学术以调和之,补助之耳。夫如是也,进步之速率岂有量哉。这里表述了两种观点:一是中国文化的落后及其原因;二是如何使中国文化向前发展,必须学习西方的先进文化,引进和吸收对我国文化发展有利的因素。这两种观点在《学术沿革之概论》的第八部分《西学输入时代》中有较为详细的论述。

文章一开始,高旭就叙述了西学输入中国的四个阶段:

从明朝后期以迄清末,为天文、算学:地理学、医学、格致;史学、兵学;政治学、社会学、哲学。这些书籍翻译到中国来,特别是第四阶段社会学方面的书籍传入中国之后:

一书发行,风动全国。而民权自由主义、尚武主义、种族主义,灌溉国民之脑球,镌印国民之骨髓。“非我种类,其心必异”之概念,既以发生,其气势直欲震荡天地,摇撼山岳,“文字收功日,全球潮”,是乃近时学界之一大变象也。

这段话清楚地说明了西方文化传入中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中国社会的发展变化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清朝末年,西方文化中的人生观、世界观、社会观猛烈的冲击着中国,中国社会的发展变化也更加剧烈。高旭睿智的眼光看到了这一点,认识到这一点,强化了他对西方文化的理解,对引进和接纳它的积极态度。

更值得称道的是,高旭积极主张引进西方文化,同时他也看到了西方文化中所蕴藏的糟粕,也有需要扬弃的地方,不可一概引进,不可盲目全面地接纳。在《学术沿革之概论》全文的结尾,他特别谈了这个问题:

至于外来文学,其大有利益于我国者,则掠取之,因为补助之资料。其学虽善,而于我国现势不合者,则无宁舍之而勿顾焉。譬人之饮食然,既欲物之适口,又必欲不妨碍卫生。若以多多益善,物物而啖之,急不暇食,必以罹腹胀垂毙之患,此客观主义之作用也。

看起来,高旭的观点是很明确的,是很清楚的,这正是今天我们所说的两点论,一分为二地看待问题,既不盲目排斥,也不盲目吸收。这个观点的进步性,还可以从此后十年出现的奇谈怪论中得到印证。1919年运动前后,在中国的文化界、思想界刮起两股歪风,一股叫“保存国粹”,一股叫“全盘西化”。都是从狭隘的角度对引进西方文化作出的曲解,不仅不能引导人们正确认识和引进西方文化,往往误导人们走进死胡同。从这个意义上讲,高旭确实称得上是二十世纪初中国具有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中的一员,在中国近代文化史上、思想史上,都应当给予高旭较高的地位。

(文章所引用的篇目,均见拙编《高旭集》,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北京)

GAOXuandWesternCulture

GUOChang-hai

(College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ChangchunNormalUniversity,Changchun130032,China)

Abstract:Gaoxuhadspecialviewonwesternculture.Fromthetransitionalprocessoflosinghishearttowesternpoliticsto

themixtureofChineseandwesternculture,hetookthephilosophicalviewanduniversalview,combiningthewesterncultureandChinesetraditionalculturetocheck,whichshowshisadvancedviewofliteratureandart.InChinesemodernhistoryandideologicalhistory,Gaoxuwasreallyamemberofwhomhadadvancedideaatthebeginningofthe20thcentury.Keywords:Gaoxu;westernculture;viewofliteratureandart;mix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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